沈嘉岁缓缓收回手,指尖残留着战马鬃毛的粗粝触感。
她微微眯起眼,视野仿佛被无限拉远。
一千名精锐骑兵,身披轻甲,人手数枚威力巨大的“手弹”,那将是何等毁天灭地的景象?
这股力量,足以抵得上十万大军横扫千军!
“好!好!好!”一连串炸雷般的狂笑骤然响起,打破了沈嘉岁内心的激荡。
曹梓岳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他双眼赤红,兴奋得像个孩子,绕着几匹格外神骏的战马转圈,激动地挥舞着拳头。
“天助我也!天助颍州!县主,您看到没有?看到没有啊!”他猛地指向校场中央正在演练的一套复杂步兵变阵,“有了这些马,有了这些宝贝疙瘩,咱们的所有阵法,威力能暴涨十倍!不!二十倍!”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猛地一拍大腿,“乖乖!这天下,还有哪支军队能挡得住咱们颍州铁骑一个冲锋?马蹄踏过去,管他什么重甲步兵,统统都得给老子变成地上的烂泥!”
曹梓岳的狂喜如同最炽烈的火种,瞬间点燃了整个校场。
……
颍州城外,广袤的田野里。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将一片片连绵的水田染成纯粹的金色。
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坚韧的稻秆,饱满的谷粒几乎要挣脱颖壳的束缚。微风拂过,稻浪翻滚,发出沙沙的轻响。
浓郁得化不开的稻香弥漫在微热的空气中,吸一口,仿佛整个肺腑都被这金黄的希望填满。
田埂上,挤满了人。
颍州的百姓,尤其是那些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的老农们,此刻全都像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他们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片不可思议的金色海洋,嘴巴无意识地张着,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喘不上气。
“老天爷……这……这真是二季稻?”一个头发花白如霜的老农,颤巍巍地伸出粗糙得像老树皮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穗稻子。
那饱满的谷粒压得稻穗深深弯下腰,沉甸甸的分量感透过掌心传来,如此真实,又如此梦幻。
他布满老年斑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活了……活了整整六十年啊!
刨了一辈子土坷垃,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话,都说‘二季稻,鬼见愁,十种九不收’。可这……这稻子,它压弯了秆子啊!”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爆发出一种光芒,扫过田边竖立刻着“水渠分布”、“堆肥施用要点”等字样的简易木牌,最后死死盯住远处田垄上几个穿着干净长衫,拿着纸笔记录的书生模样的人。
那是县衙农事学堂派来指导的学生。
老农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撼和顿悟:“是书!是书上的道理!是那些娃娃们说的什么‘水肥’、‘管理’,这不是老天爷开眼,是读书人点石成金啊!点石成金!”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这一刻,什么祖辈相传的“经验”,什么根深蒂固的“不可能”,在这沉甸甸的丰收面前,被砸得粉碎。
沈县主坚持办学堂,让穷苦人家的娃娃免费读书识字,学种田新法……
原来,这书里真有黄金屋,真有救命粮!
沈嘉岁早已下令,所有家中有田地的工人,无论军属、工坊匠人还是衙役,一律放假三天!
回家,抢收这来之不易的粮食。
整个颍州沸腾了。
田间地头,男女老少齐上阵。
镰刀飞舞,金黄的稻浪在锋刃下成片倒下,又被迅速捆扎成结实的稻捆。
汗水浸透了衣衫,泥浆糊满了裤腿,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满足。
收割完毕,空旷的打谷场上,堆积如山的稻谷散发着醉人的暖香。
沈嘉岁亲自到场。县衙的几位主簿、书吏,带着官秤、算盘、厚厚的账册,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神情严肃地开始工作。
挑出几块最具代表性的田块,当场脱粒、扬净、过秤。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住那杆大秤。
秤砣移动,秤杆缓缓抬起……负责唱数的书吏清了清嗓子,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