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县主大人大人大量,看在小老儿这把年纪的份上,看在我也是忧心朝廷,才一时失察冲动的份上,呜呜……您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沈嘉岁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那滩如同烂泥的老者。
她似乎极其厌烦地蹙了一下眉,快得没人看清,随即那眉头便舒展开,重新换上了一副悲悯的温婉。
“钟老快快请起,这是做什么?您年事已高,地上冰冷,莫要折煞了小辈,也莫要折了自己的福气。”
她略略扬高了声音,确保周围人都能听清:“适才您指证本县私占煤山,虽说是误会,然此事既关乎朝廷矿律,也涉及小女封地权益。
您能于知府大人面前,将此秘事当众言明,于公,是恪尽地方士绅关心朝廷之责;于私,也算间接澄清了本县并非暗行苟且之徒!
此等热心,若论起来,非但无过,恐还有些许功劳在内?”
她这番话,如同一盆温水兜头浇下。
钟老爷子抬起那张老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沈嘉岁,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她竟肯认下这台阶?放他一马?
“快扶钟老爷子回去歇息吧。
今日宾客繁杂,又闹了这许久,老爷子的身子骨怕是撑不住了。
好生照看着,莫要再出什么差池。”
那钟老爷子听到这话,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抓到了一根浮木。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必须立刻离开新昌,今夜就走!
趁官府的手续还来不及走,趁沈嘉岁没腾出手来收拾残局,保住金银细软,把几个看重的孙子孙女秘密送出颍州……
念头飞转,几乎瞬间就打定了主意。
他挣扎着站起来,朝着沈嘉岁和袁知府的方向连连作揖:“谢县主大人海涵!
谢县主大人不罪之恩!
小老儿今日实在是羞愧无地,扰了大人和诸位贵客的雅兴!
家丑不可外扬,老朽实在无颜再留此地,这就回去处理家中那些不成器的儿孙!”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说,一边由家仆半扶半推着,竟当真就朝着大门外转身,踉跄着挪动脚步要溜。
下一瞬。
“钟柏昌!”
正要溜之大吉的钟老爷子,被燕回时的喝斥吓得魂飞魄散。
“咣当”
一声!
他双腿一软,刚刚迈出的那最后半步僵死在空中。
说话之人,正是燕回时!
他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向前迈进了三步。
就只是三步的距离。
他依旧没有站在最亮眼的阳光下,甚至没有刻意的动作,仅仅是向前站了站。
可就在这迈出的三步之后,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骤然不同。
他没有看向狼狈的钟柏昌,而是盯着常县令。
常县令一直站在那里。
迎上燕回时的目光,常县令一直绷着的脸上,竟浮现出一种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