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到此为止吧。
“就怎么样?”祁同伟端起茶杯,甚至没看他,只是用杯盖轻撇浮沫。
那份闲适,与这间办公室里凝固如实质的紧张气氛,形成心悸的对比。
“把人放了?”
“然后,我再亲自给刘省长打个电话,说声对不起,是我祁同伟不懂事,搞错了?”
老周一个字不敢接。但他煞白的脸色,已回答一切。
祁同伟终于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在这死寂中,这声轻响,宛如惊雷。他抬眼,目光平静落在老周身上。
“老周。”
“你知道你为什么在反贪处科长的位置上,卡了整整八年吗?”
这句话,没有丝毫情绪,却比刚才刘和光的咆哮更让老周恐惧。
它似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他所有故作镇定的伪装,扎在他内心最深、最不愿触碰的痛处。
老周,愣住了。
祁同伟声音不重,却字字诛心。
“牌桌已经摆好,你也已经坐了上来。”
“现在,你跟我说你不想玩了?”
“你想把筹码收回去,然后离桌?”他嘴角勾起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你以为你退一步,刘和光就会感激你?他只会觉得你是个可以随时拿捏的软蛋,今天你敢动他的人,明天就可能查到他儿子头上,他只会想办法把你碾死。”
“而另一边,你得罪过的人,会放过你吗?”
“到最后,你两边都不是人。”
“你只是一个谁都可以踩一脚,用来平息事端的牺牲品。”
老周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一片空白。
他猛然想起季昌明。那个和自己同一届进入检察院,如今却早已是反贪局副局长,高高在上的副厅级干部。
而自己呢?自己信奉的是什么?
是与人为善,是不得罪人,是任劳任怨,是万事求一个“稳”字。
结果呢?结果就是他妈的八年正科!
一股寒气,猛地从他尾椎骨窜起,瞬间冲上天灵盖!
这股寒意,比刚才听到刘和光声音时更加刺骨,更加绝望!
他再次看向祁同伟。
看向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顶头上司。
原先,他觉得祁同伟锋芒毕露,行事狠辣,是一把太过锐利而容易折断的剑。
现在他才懂了。那哪是锋芒。那根本不是鲁莽。
那是在这层伪装之下,一种对人性、对权力游戏规则洞若观火的清醒!
是一种一旦出手,便斩草除根,不留任何后路的恐怖决绝!
这已不是狠。这是一种近乎于“道”的政治直觉。
一种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战栗和恐惧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