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猜得这是宝玉房里的大丫鬟,不敢怠慢,忙站起来笑道:
“怎好劳姐姐替我斟茶,我来叔叔这里,也不是客,还是我自己来吧。”
宝玉拦阻道:
“你坐着就是了,在丫头们跟前也是这样。”
宝玉不知贾芸如今在外头的事情,袭人却是听平儿提起过的,知道这位昔日落魄的廊下芸二爷,如今也是个正经有脸面的人物,也忙道:
“你自不是客人,更不该与我们客气,坐着喝口茶就是了。”
贾芸便笑道:
“虽如此说,叔叔房里的姐姐们,我怎么敢放肆呢。”
一边说着,一边也就顺着话坐下了。
宝玉便拉着他说了一通的话,论起谁家的戏子好,谁家的丫鬟标致,谁家有奇珍,谁家有异宝,贾芸也只是顺着他说,待宝玉过足了谈兴,方才告辞,宝玉又令小丫鬟坠儿送他出去。
待转出了绛芸轩,贾芸见四下里无人,渐渐放缓了脚步,走走停停的与坠儿说话,先细细的拉了一通话,问了些:
“几岁了?”“叫什么名字?”“父母是哪一行的?”“月银有多少?”
坠儿年幼,便都一一说给他听,渐渐熟络起来,贾芸又似无意间问道:
“方才那个在屋子里头添茶的,又是谁?”
坠儿笑道:
“那是袭人姐姐,宝二爷跟前第一得力的人儿,你问她做什么?”
贾芸将这名字记下,呵呵笑道:
“我猜着便是,以往只听了个名字,不曾见过,正好与你问问,也好认得,下回再见了,也不失了礼数。”
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坠儿接过,谢了一声,也不以为意。
贾芸走后,宝玉又觉无味,懒懒的歪在床上,不时还叹着气,袭人将茶盅收拾干净了,见他如此,又推他道:
“怎么又做这怪样子?既觉得闷,何不再出去走走?”
宝玉笑了一声,拉着她手哄道:
“原是要去的,只是舍不得你。”
袭人虽知这不过是句哄人的话,心里也觉得松快了些,故作没好气道:
“快起来罢!你这话与我说也没用,留着哄别的什么姐姐妹妹去才好。。。对了,麝月说要出府,二爷可知道了?听着风声,像是已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提过一回了。”
宝玉愣了一下,便怔在那里出神,喃喃道:
“她也要走。。。走了好。。。走了好。。。”
袭人见他如此,也有了经验,情知他必是又想到别的什么事情上去了,正在后悔,可巧王夫人跟前的丫鬟来喊宝玉,宝玉这才回了神,忙便跟着去了。
待去了王夫人屋里,宝玉一进门,就瞧见贾环正坐在矮桌后头抄写《金刚经》,他只瞧了一眼,便不多做理会,贾环也斜他一眼,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多搭理。
王夫人跟前一众丫鬟,自然是多围着宝玉转的,又知王夫人不喜贾环,便也都跟着厌恶他,再不肯同贾环说话。
独只一个彩霞,因心知自己容貌并不算出众,断难挤到宝玉跟前去,却反倒与贾环还算合得来,见王夫人没往这边瞧,忙借着给贾环添茶的机会,小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