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了?可答应收留你做下人?”
王水田嘴皮子颤了颤,没说出话来,只是将紧紧攥着的右手掌心,小心翼翼的放在妻子跟前缓缓打开,里头便现出两枚小小的,不规则的银锭。
这银锭被他在手里捏了一路,上头浸透了汗水,甚至都要被他捏出几道指印来,并不显得有多好看,却牢牢的吸引住了两人的视线。
妻子只瞧了一眼,便已忍不住流下眼泪。
王水田也淌出眼泪,喉咙里发出形同困兽呜咽的声响。
他走了这一路回来,当下已然想得清楚,自己那般拙劣的谎言,实在是经不起推敲,不过是因那位心善的“老爷”,出手帮了他一把而已。
虽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然而却实实在在的叫他妻儿,从将死的地狱里头解救出来。
有滚烫的泪水滑落下来,溅在地上,激荡起小股的尘埃。
他还不曾学过冶铁,到得此时,却已恨不得要把自己这一身的骨血,都要融入到那熊熊燃烧的炉子当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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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子兴从工坊的大门里出来,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这座绵延数里的巨大作坊,在他眼中犹如便犹如吞吐金银的巨兽。
似这样的规模,他先前也只在金陵的织造局才见过,然而即便是织造局,也没有今日这般带给他来的震撼。
门口的马车来往不绝,如意斋的生意,眼下还只停留在州府一级,于是再往下,便有大大小小的商人想着要分一杯羹,而如意斋似乎也乐见其成,并不阻挠,反倒从中提供便宜。
冷子兴自己也有此意,此番贾雨村南下办事,他也想着好借此机会,将自家的古董行当,往中原这片地界延伸一番。
毕竟如意斋风头日盛,自家的古董生意,虽借着贾雨村的旗号,一时又添了些起色,可也得未雨绸缪起来才是。
他是周瑞家的女婿,身份上差得太远,便是想要投效,他也怕人家瞧不上眼。
因此也不敢想太多,更不曾敢有什么报复的心思,他是个商人,于他而言,若能搭上关系,“化敌为友”,一起赚银子,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方才的那位刁掌柜也的确没让他失望,不但准允了他进货一事,价格上还给了折扣,这对他而言便是笔不小的利益。
况且又白送了些温忠敬的新的罪证,答应了此事上会助贾雨村一臂之力,便在贾雨村跟前,也算立下一功。
满意的点点头,继而又忽然失笑,他是常听自家岳母提起,西府二房那位王夫人,对靖远伯多有不满,觉得抢了自家宝贝儿子的风头。
以那位靖远伯与贾家的关系,实在是天生的盟友才对,却因这点拈酸之事斤斤计较,不加拉拢,反倒还心生芥蒂,实在短视至极。
况且就他来看,便是没有靖远伯,那位宝二爷,实在也不像个能成事的。。。
冷子兴想着自己在码头见着的那杆青旗,想着方才在工坊里所见的昼夜不息的炉火,以及来往时秩序井然,气势凛冽,难以尽数的青年壮汉,忽然激灵灵打了个颤,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即便不算那些交情上的事,就单着靖远伯手底下这份势力,又哪里是能随便招惹的起的。。。
一时感慨连连,不觉心中起了些敬畏,倘若叫他知晓王水田一事,多半便能明白,那绵延数里的工坊里头,不知已有多少各种各样的“王水田”在里头了。
“罢了,总归我那岳父岳母,也不过只是下人,纵然哪天二房,又或是贾府坏了事,只管多花些银子,多半便也无甚大碍,由他们去吧。。。”
冷子兴微微苦笑,仰头进了城门,贾雨村还在城中宴饮,等着他带回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