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生了哩。。。要生了哩。。。生下来养不活哩。。。”
“我来想办法。。。我来想办法。。。”
王水田心里叹了口气,临盆的日子愈近,妻子似乎也越来越害怕了,但这怨不得她。王水田直起身来,又指了指另一碗粥:
“你都喝了。。。你都喝了,娃娃得多吃哩,我再想办法。。。”
王水田轻声安慰着,这孩子是他们的命根子,也是他们忧愁痛苦的来源。
妻子也不说话,更不去碰另一碗粥。
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让顶梁柱没饭吃,顶梁柱倒了,她娘俩肯定也活不下去的,妻子能明白这样的道理。
王水田又咧咧嘴,拿手指了指外头,小声道:
“咱们现在遇上这样的好心人哩,还没做活,就肯舍得给咱们这样的白饭吃,这是走哪儿都难遇得上的好人家哩。。。
我跟那个施粥的老爷混熟了,等下就去给他磕头,请他递个话,以后。。。以后我就去赵老爷家里当下人,总能比周员外多给些卖身的银钱,你们娘俩就有饭吃哩。”
妻子抬起头来,看着丈夫,目光有些发直,半晌又低下头来,面无表情的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
“。。。那等孩子生下来。。。我跟你一道,我跟你一道。。。”
王水田脸上的肌肉抖了抖,打着颤道:
“你不去。。。你不去。。。我去就够了。”
村子里以前有个私塾,是被周员外请来教他家孩子认字的,王水田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说了许多的好话,才拿家里的鸡蛋,换了王水田去旁听了几节课,好歹叫他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他并不能认得几个字,却很喜欢听那位老先生说书,说起书里天南海北的故事,他便从那些故事里听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世上没有白给的烧饼,哪怕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都只会落在周员外家的屋顶上头,绝没有他们这些人的份。
如今白吃了两碗粥,王水田也不知道将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来换,他已经不敢再奢望会有什么样的好事落在他身上,可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听说周员外家里的下人,怕他们在外头胡乱说话,败坏了周员外的声誉,不少人卖身进去就要被割了舌头。。。
王水田是不怕被割舌头的,只要能叫妻子和孩子吃上饭,能让孩子活下来,他是不在乎以后还能不能说话的。
反正这天底下,本来也没有他说话的地方。
可如果要叫妻子也跟自己一样被割了舌头,那他总还是不情愿的——将来总得还有个人教孩子说话才好。。。
王水田这样打算着,心里一片宁静,端起粥喝了一口,就仍留给妻子,不再多说些别的,好省下些力气。
又掀开帘子,准备去找那个好歹见过两面,算是脸熟的、铁塔一样的壮汉求求情,好把自己多卖上几两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