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凌昭弘腹部那片刺目的鲜红上,声音更冷了几分:“至于这位广陵王殿下,旧伤崩裂,血流不止。更麻烦的是,据我所知,他这伤,当时沾了北境一种稀有的藤毒,极难拔除,伤口本就难以愈合。如今再受重创,失血加毒发。
依我之见,不如,将他捆结实手脚,关进西院最偏僻那间空屋。门窗钉死。以他现在的状况,血会慢慢流干,加上藤毒侵蚀,撑不到明日清晨,必死无疑。届时,趁夜将尸身运至城外乱葬岗抛了。对外,只说他旧伤复发,暴毙身亡。他本就有重伤在身,又是在京中养伤,无人会深究。即便有人疑心,也查无实据。”
他看向福伯:“福伯,您看这样处理,是否干净利落?”
福伯盯着凌昭弘,缓缓点头:“可行!省事,永绝后患!老奴这就去准备绳索和钉锤!”
他说着就要转身。
楚明姝浑身冰凉,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哥和福伯。
他们讨论如何杀死一位手握重兵的亲王,语气平静得如同在商量晚饭吃什么
让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为了她,她的父兄和这位视老管家,真的可以毫不犹豫地踏入万丈深渊,犯下滔天大罪!
“呵……”一声嗤笑,从地上传来。
是凌昭弘。
他艰难地抬起头,嘴角还挂着血沫,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带着一种平静,甚至有点玩味。
扯了扯嘴角,声音虚弱却清晰:“穆大公子……福管家……你们讨论如何处置本王……是不是……也该问问本王的意见?如此……未免太不尊重了些……”
都到生死关头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吐槽这个。
福伯被他这态度气得一窒,怒道:“闭嘴!你这贼子,死到临头还油嘴滑舌!”
凌昭弘没理会福伯,目光转向楚明姝,喘息着,“楚小姐,本王承认,确曾说过想纳你为妾。此心……不假。”
“但本王……从未对你用过强!从未……逼迫于你!”
他话音刚落,穆锦已走到楚明姝面前。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烛光,将楚明姝笼罩在阴影里。
穆锦的声音放得很低,每一个字却像重锤敲在楚明姝心上:“姝儿,别怕。告诉大哥,他刚才说从未逼迫于你。那在广陵王府,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他……他有没有……”
穆锦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厅堂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是否曾强行侵犯于你?
杨庆霄的目光也死死锁在女儿脸上,那眼神,沉重得几乎让楚明姝窒息。
她知道,只要她此刻点一下头,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暗示,地上那个重伤的亲王,立刻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的父兄会不惜一切代价,为她抹去这个“污点”。
巨大的压力让楚明姝几乎喘不过气。
她恨凌昭弘入骨,恨不得他立刻死去!可是……她不能说!
那些屈辱和痛苦,是前世的事情,今生尚未发生,她如何能启齿?如何能对着父兄说出那不堪回首的遭遇?
那不仅是对她的二次伤害,更是将整个家族拖入万劫不复!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楚明姝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急切地说道:“不!大哥!没有你想的那种事!女儿名节重于性命,他确实未曾碰我分毫!”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勇气:“是因为,我从小就怕高!很怕很怕!在王府时,有一晚,他不顾我反对,硬是把我带上了王府最高的楼顶!他说……要赏月……”
“楼顶那么高,风那么大,我害怕极了!死死抓着他的衣服,求他放我下去,可他却故意抱着我走到边缘,低头看我吓得发抖的样子,还笑着说什么‘月色美人更美’,我当时又气又怕!觉得他就是在故意戏弄我,羞辱我!我宁死也不要被他那样那样抱着!我一狠心……就从他怀里挣脱……跳了下去!”
“什么?!”杨庆霄和穆锦同时惊呼,脸色剧。
杨庆霄目眦欲裂,胸中怒火再也无法遏制,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在凌昭弘的伤腿上。
“呃啊——!”凌昭弘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本就蜷缩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
“爹!别!”楚明姝失声尖叫,扑上前一步,喊道,“他……他当时接住我了!我没摔着!一点伤都没有!真的!”
她看着父亲,又看看穆锦紧锁的眉头,声音带着恳求:“爹,大哥,福伯!我的噩梦,就是从那晚开始的!梦里总在不停地往下掉,都是因为太高了,太害怕了,不是因为别的!你们别打他了……再打,他真的会死的……”
厅堂内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杨庆霄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凌昭弘。得知女儿并未受到侵犯,名节无损,他胸中那几乎要炸开的杀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骤然泄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