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誉衡,”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入楚誉衡最心虚的地方,“从小到大,你应该很讨厌我拘着你罢?”
“啥?!”楚誉衡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神慌乱地闪烁了一下,“你……你胡说什么?”
“我明白。”楚明姝唇角的弧度加深,“我待你太过严厉。所以你厌恶甚至憎恨我,巴不得我去死。是么?”
楚誉衡愣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像是见了鬼一样瞪着楚明姝,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新桥街的午后,日头正毒。
石板路被晒得滚烫,几乎要冒出烟气。
“没错!楚明姝!”楚誉衡几乎是咬牙切齿,声音不小,引得更多人侧目,“你心里还有没有点数?如今翅膀硬了,攀上高枝了,就把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楚明姝轻轻拍了拍旁边抓住她袖子的半夏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然后,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看向楚誉衡:“楚少爷这话,我倒听不明白了。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揣着明白装糊涂!”楚誉衡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火气更大了。
“以前在家里,我的月钱是怎么被你克扣的?账面上都记着!你说府里周转艰难,让我们省着点花。好!我省!可结果呢?你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假货!拿着侯府的钱养肥了自己,转眼就攀上广陵王府的高枝儿,翻脸不认人!你克扣我那些钱呢?怎么算?”
他的指责如同兜头泼来的脏水,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路人们窃窃私语起来,指指点点,各种揣测的视线落在楚明姝身上。
“呀,这不是原先昭平侯府的那位大小姐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被揭穿了身份就跑了。”
“啧啧,看着清清秀秀的,心这么黑?连世子的钱都克扣?”
“侯府养她一场,还养出个白眼狼。”
难堪的议论声隐约飘进耳里。半夏气得脸都白了,刚想开口争辩,就被楚明姝一个细微的眼神制止了。
楚明姝非但没有因为指责和议论而慌张,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楚誉衡,你口口声声说我克扣你的月钱。好,我给你算个明白。”
她说着,不紧不慢地从腰间抽出一本薄薄的旧册子。那册子封面没字,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墨字。
她精准地翻到一页,直接怼到楚誉衡的鼻子底下,指尖点着上面清晰的一行记录:“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天盛十九年五月至次年元月,九个月间,昭平侯府库房账目,支出远大于收入,亏空高达三千五百两!入不敷出!你爹那点俸禄,填府里日常运转都捉襟见肘,更别说供你在外面挥霍!”
楚誉衡被账册突然逼近,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脖子,眼神飞快地扫过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脸色微微一变,嘴上却依旧强硬:“胡说!钱都亏到哪里去了?”
“怎么亏的?”楚明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讽刺更浓。
“要我细数给你听吗?侯夫人要做新头面打新首饰,要添置云锦杭绸;你爹在任上打点应酬需要银钱;府里上下近百口仆役每月的份例;更别提京中各项礼节往来的耗用!侯府早已是个空架子,拆了东墙补西墙罢了!给你们这几个少爷小姐裁件新衣裳,都得算计算计库房里还有几匹能用的料子!”
楚誉衡被她说得哑口无言,额角青筋跳了跳。
他身后的几个随身小厮,楚德和楚财,也低下了头。
楚明姝见他词穷,却不打算就此放过,“还有去年三月!是谁在百骏楼看中了那匹价值千两的西域名驹‘踏雪’?是谁在家里哭天抢地,非它不可?闹绝食?又忘了?”
楚誉衡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心虚,随即又被更大的羞恼覆盖。
楚明姝声音陡然拔高,“没错!当时我账上确实有钱!是我自己开铺子、抄书典卖字画,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出来的!这笔钱,足够买下那匹踏雪!”
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