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身体也向后缩了一下,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
“你……你醒了?”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紧张,“感觉……好点了吗?”
程宇看着她这副慌乱又强作镇定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闷地疼。他张了张嘴,喉咙干痛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水……”
“哦!水!等等!”缓缓立刻反应过来,慌忙起身去倒水。她的动作有些急切,甚至带倒了旁边的空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让她更加窘迫。
她手忙脚乱地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唇边。程宇想抬手自己接,却发现手臂酸软无力。他只能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吞咽着甘甜的温水。清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短暂的舒缓。
他一边喝水,一边目光复杂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缓缓。她的睫毛低垂着,专注地看着水杯,避免与他对视。晨光中,她侧脸的线条柔和,唇上的伤口清晰可见,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
喝完水,缓缓放下杯子,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令人窒息的沉默。昨晚的一切,像一道巨大的裂痕横亘在两人之间,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缓缓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衣下摆。她很想问问他感觉怎么样,烧退了没有,后背还疼不疼……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干巴巴的一句:“苏阿姨……去餐厅拿早餐了……应该快回来了。”
程宇的目光落在她绞紧的手指上,又移到她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青黑上。守了一夜……她肯定累坏了。
“……谢谢。”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低柔和……艰涩。这两个字,像是有千斤重,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为她的照顾,也为自己昨晚的混账。
缓缓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不用谢。是……是阿姨让我帮忙看着的。”
她急于撇清关系,将功劳推给苏念凡,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她心底那份无法控制的关切和……留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程宇看着她急于撇清的慌乱模样,心中那点微弱的希冀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瞬间黯淡下去。果然……还是因为母亲的请求。他眼底刚刚升起的一丝温度迅速冷却,重新覆上惯常的疏离和自嘲。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后背的伤疤和全身的酸痛让他闷哼一声,动作显得十分笨拙艰难。
“你别动!”缓缓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身体也本能地倾身向前,伸手想去扶他。
她的手伸到一半,却又猛地顿住,僵在半空中。她想起了昨晚他那句冰冷的“滚出去”,想起了他看到自己靠近时眼中的暴戾和厌恶。她不敢碰他。
程宇也看到了她伸到一半又缩回去的手,以及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受伤和退缩。心脏像是被细密的针狠狠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他不再试图坐起,重新躺了回去,闭上眼睛,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带着拒人千里的疲惫:“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这熟悉的、带着驱逐意味的冷淡,让缓缓刚刚升起的那一点点勇气瞬间消散无踪。她咬了咬下唇,尝到了唇上伤口结痂的硬痂带来的微痛。她默默地站起身,低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我走了。”
她不敢再多停留一秒,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程宇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如同阳光晒过青草般的清新气息。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微凉的、柔软的触感。
他缓缓抬起那只被她覆了一夜的手,放在眼前。晨光中,他的手背因为高烧而显得有些苍白,掌心的薄茧清晰可见。他看了很久,然后,极其缓慢地,用另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拂过那片曾被她的温暖覆盖的肌肤。
那里,仿佛还带着一丝不属于他的、令人心悸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