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间,陈易心底咒骂不断,这个不愿自己放过自己的女人,不断在心底堆积执念,竟已到了如斯地步,就在他心中咒骂时,忽然一道平淡得极其轻微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那声音空灵,若有若无地混杂在漫天剑气中……
“你骂我?”
此话一落耳,陈易霎时寒毛倒竖,莫名感到很久远的一丝恐惧,仿佛还在前世之时,那时他才刚刚上山,那时她横剑在膝独坐高峰,居高临下地俯瞰他如弟子、如蝼蚁。
那时的师傅才是师傅,弟子才是弟子。
剑意天地的紊乱让陈易猛回过神来,明白再缠斗不得,身影如水中游鱼摆尾,嗖地一摇便破开水浪,喘气的间隙里,他狐疑地扫了眼半空的周依棠,后者屹然不动,没待陈易想明白其中状况,转头又见剑气涌来。
沛然磅礴的剑意汇聚一处,逸散的剑气弥漫天地,平地上好似陡地生起一道剑刃绝壁,径直就朝陈易迎面砸来。
陈易整个人好似要被大浪彻底淹没的扁舟,天地间不过一粒孤影。
“寻隙而击。”
突如其来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像是传音入密,是周依棠在提醒他?陈易来不及分辨,思路随之急转,上清心法下,凝神观察压来的剑刃绝壁。
所谓寻隙而击,乃是剑法最朴实最简单的要义,剑法有攻有守,攻守固然可以来回圆润转化,攻守兼备也并非虚谈,然而,如果落到某一个瞬间,一个极小的瞬间,刺出的剑无法瞬间回撤,护身的剑也无法瞬间出手,攻者无守,守者无攻。这是纵使竭天下之极致都不变的道理。
而剑客便是要寻住这样的间隙出手,
剑道是一种信仰,如果不深信不疑,死的只会是自己。
茫茫一白的剑刃绝壁压至面前,陈易骤然睁眼,剑刃绝壁愈是临近他的天地,他便愈是能见气势雄浑磅礴的天地满是缝隙、满是破绽。
执念们多则多矣,但几乎都是各自为战,无意识地把剑意汇在一起,大有浩浩荡荡吞没天地的架势,但也仅有架势而已。
陈易身如过隙闪电,一穿而过,整座绝壁停滞了片刻,旋即从中间被拦腰截断,堆迭千丈的剑气如大厦崩塌……
…………
陈易杀至力竭时,成千上万的执念再度被周依棠屏退,她们从四面八方而来,也回归到四面八方里。
衰败的苍梧峰回归到寂寥之中,如同禅机故事里被长生者拂平的石山。
独臂女子见陈易撑着剑站起,沉吟片刻后道:“不错。”
相识这么久,她的惜字如金,陈易哪里不知,能得她这短短二字,两世以来屈指可数。
疲惫不堪的陈易苦笑了一下,道:“那还是师尊教得好。”
不气到骂街时,陈易还是很有礼貌,很懂恭维的。
“但你没学好。”周依棠不怎么领情,特别是他的花言巧语。
叫她意外的是,逆徒这一回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
他笑道:“确实,武功一高,就容易忘了朴实的东西,习惯了以力破巧,就想不起以巧破巧……寻隙而击……唉,要不是师尊你那时提醒……”
“提醒?”
周依棠古怪道:
“我何时有同你说话?”
正收剑入鞘的陈易定在原地,手臂生生停住暴出青筋,他抬头愕然看向周依棠,
“那不是…你在给我传音入密?”
周依棠摇了摇头道:
“从来没有,我若开口,便容易被执念同化。”
满脸愕然的陈易按住脑袋,努力回想了一番那时的情形,接着一抹森寒从脊背响起,愕然慢慢变作惊骇,他一字一句道:
“…是你的执念在跟我说话?”
周依棠瞳孔微缩,顿时沉默不语。
陈易刚想要说什么,猛地扭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后方,就在刚刚,他忽然又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