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冠拆开灯笼,取芯给堂内点灯,昏暗灯火晕染出扑朔的暖黄,她主位落座,一双秋水长眸低垂,若有所思。
想来林琬悺应该已经找上陈易了。
那小娘子人虽生得单薄点,但略作装点,再丰腴一些,说不准也是绝代佳人。
以陈易般急不可耐的好色,见到林琬悺来寻,肯定大为惊喜,何况林琬悺还醉意正浓,干柴近烈火,无怪其燃,届时自己虽不出面,他也会念着自己的恩,到了这一步,被听雪打乱的谋划不仅挽了回来,还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点茶的殷听雪耳朵抖了抖,抬头看了一眼。
殷惟郢下意识地颤了一颤,旋即蹙眉瞪了小狐狸一眼,微冷道:“你该好好点茶,不要听不该听的事,你什么都不懂。”
没来由被训斥一句,殷听雪皱着眉低下头,跟蔫了花一样。
女冠冷哼一声,也掐诀屏蔽,
少女常常能听到她的心计,殷惟郢对此不满许久,许多次意外变故,除了东宫若疏,就是殷听雪从旁作梗,倘若无此二人,陈易早已对她惟命是从,何须这般精打细算。
不消多时,殷听雪点好茶水双手奉去,女冠单手接过,淡淡道:“回去吧,你什么都不懂就记住我的话,不要乱听。”
殷听雪眉头蹙了一蹙,最近惟郢姐…是不是有点太傲人了些……
之前的事,确实有自己的不对,但那也是无意的过失,谁知道里面是她的算计呢,后面还陪着一起分担,如今低眉顺眼了一阵也该作罢了,偏偏她还是这么不领情。
何况以前还帮她那么多,给她在陈易身边说了不知多少好话,未免太小肚鸡肠了,如今还摆…什么“大夫人”架子,轮得到她吗?
心有不满,少女往往不说出口,只是默默藏着,或许时日消磨就忘记了,跟陈易不一样,她本就是个心地善良的少女,不喜欢太过斤斤计较。
殷惟郢仍在远眺门外,慢慢等候。
对小殷略作打压后,她心境大好,如今夜色虽浓,有烛光相伴,亦不觉烦忧。
林琬悺本就在京城中,是她带上龙虎山,如今又安排二人相会,干柴烈火下,再无隔阂可言,她虽帮陈易帮到了这里,倒也不必急于出面,显得像在邀功。
该是顺水推舟、自然而然地等他偶然发觉,一定会哑然失笑,搂她入怀,一边说着浑不在意的话,一边心底淌过暖流骂句傻瓜……
“你才是傻瓜呢。”她无奈自语道。
念及此处,大殷就先甜了起来,片刻后意识到心神不宁,默念太上忘情法。浓郁的夜色依旧浓郁,时间流逝,灯光比先前黯淡,殷惟郢要伸手剪灯,
院子之外,传来一步一步的脚步声。
嗒、嗒、嗒。
这声音仿佛把夜色踏碎。
想来完事了,春风得意。
女冠自知是谁,她瞥过腮边微乱的发梢,一袭白袍起身相迎,迎面便见陈易踏入院门,毫不犹豫地朝她而来,
“可在想我?”她清笑道。
那人把脚步站住,殷惟郢莫名脊背一寒,他把头抬起,就好阴暗处陡然睁开如刀似的冷眼,
他皮笑肉不笑,一字一句道:
“是啊,我可想你了!”
殷惟郢倏然一惊,等陈易把手里的东西抬起后,她登时毛骨悚然。
那是她给林琬悺的药瓶……
殷惟郢双腿兀然失力,退后两步倒在主座上,这时她的眼角余光里,还出现了林琬悺有些胆怯的面容,刹时天旋地转。
完了!
妈的无量天尊…哪里、哪里出错了?
女冠一下如三魂七魄皆失,不待她把魂给唤回来,陈易踏到跟前,把药瓶里的红丸全部倒出,一股脑地塞进她的嘴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