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病魔,是谋杀。
我在一份地方报纸的社会新闻版块,看到了触目惊心的标题和一张打了马赛克,却依然能看出支离破碎轮廓的照片。
杀死他的凶手是他的养父,沈自清,这个人编制了无数的谎言,那个禽兽夺走了他的一切。
愤怒,悲伤,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无力感将我淹没。
我坐在他曾经住过的病房里,好在那间病房还没有被别人占用,他的东西留了下来。
沈自清连他的遗物都没有整理。
在角落一个破旧的纸箱里,我发现了一个生锈的铁皮盒子,里面塞满了五彩斑斓的,手工折叠的纸星星。
满满一罐,像一片凝固的星空。
这应该是他喜欢的东西,是他准备送人的礼物,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我决定帮他实现这个愿望。
我找到了当年那个试图揭露真相,却被无情辞退的护士。
她遭遇了不公,但眼神依旧坚毅。
我向她表达了迟来的,沉重的感谢,将那份礼物送给了她。
她看着我,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她问我:“你是他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谁?
我斟酌了很久,最终郑重地回答:“我是他的家人。”
“家人?”她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声音也带着控诉,“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早一点出现呢?为什么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谁都不在?他真的太苦了,只有一个人……”
是啊。
为什么?
为什么我没能早点出现呢?
为什么在他被锁在天台,仰望星空等待死亡时,没有一双手将他拉出地狱?
这个迟来的家人身份,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我的心里。
我把沈自清送进了监狱,很快,我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我也开始茫然起来。
沈驰飞,在我真正认识他的开始,他已经离我而去了。
我一次又一次地回到那个夺走他生命的天台。
寒风凛冽,仿佛还残留着他最后的绝望。
我坐在冰冷的石板上,抚摸着粗糙的地面,想象着他最后的日子是如何度过的。
我反反复复地离开,又反反复复地回到这里,我记得那个深渊边的吻,他的温度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灵魂深处。
远处的风景,他都没有体会过。
我仿佛闻到了他的悲伤,我被感染,流下了眼泪。
他在这里哭过么?
在某个时刻,我恍然大悟。
沈驰飞,原来你跳下去的时候,不是孤傲,不是洒脱,你是在害怕,对吗?害怕回到这个曾将你彻底抛弃,让你遍体鳞伤的现实世界,害怕面对那些陌生的,带着审视或怜悯的目光?
害怕连最后一点在深渊中磨砺出来的,仅存的控制感也会失去?
我尝试学着他的样子生活,沉默,疏离。
可我终究不是他。我拥有他未曾拥有过的温暖和选择权,这份认知渐渐让我痛苦,也让我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他还在深渊里。
我不能让他继续停留在那片永恒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