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8日,清早十点钟,中国黎京,老京麦街区旧址,一座废弃火车站里头。
苏子麦、顾绮野和顾卓案三人正默默地矗立在空荡荡的月台上。
夏日的高温几乎要把远方的城市扭曲成一片海市蜃楼,他们的额头都沁出了汗水,露天的站台此时反而像是一个巨大的蒸笼,阳光毫无遮拦地暴晒而下。
不过三人默然不语,各自垂着头沉思,仿佛对此全无知觉。
很显然,顾卓案还对刚才尤芮尔突兀来家里拜访一事心存芥蒂。
他不敢想象,自己的儿子如果和一个虹翼的人谈上了恋爱,甚至结婚生子,那他该怎么支持他们的感情?
到了这一刻,他忽然就明白了苏蔚的感受。
当年苏蔚看着苏颖和他走到一起,或许也是相同的心情吧?想到这儿,顾卓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不止一次地在心底感慨,做一个父亲真的是件大难事。
这时,苏子麦忽然用手肘撞了一下他,“说起来,外公怎么样了?我还没好好和他聊两句呢,他就走了。”
顾卓案背靠着柱子,抱着肩膀说,“外公说要自己去静静,让我们除非有急事,否则暂时不要去找他。”
“好吧……”苏子麦想了想,漫不经心地问,“如果他真那么关心我们,为什么这几年里他从来不来找我们?”
“外公说他一直在默默保护你。”顾卓案说,“在你成为驱魔人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知道了,协会里有不少他认识的人,可以随时向他汇报你的动向。”
“真的假的?”苏子麦惊了,旋即汗毛竖起,抱着肩膀打了个寒颤,“这也太恐怖了吧……到底谁会喜欢这种被人偷偷盯着的感觉?”
她摇摇头,皱起眉头抱怨道,“我只能接受被大扑棱蛾子偷偷跟着;其他人算了,就算是外公也不……”
说到最后,她忽然愣了愣,话音戛然而止。
苏子麦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儿提那个名字,于是缓缓扭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父子两人的神情。
顾卓案没什么动静,估计这些天下来他人也已经麻木了,没心思想那么多;
顾绮野则是把背部倚在柱子上,还在低着头发呆,他现在估计满脑子都是那个尤芮尔的事情,苏子麦心底暗暗猜想。
她无语地收回了目光,到了最后,三人里反倒只有她自己有些落寞。
说来好笑,苏子麦最近每天晚上都会抱着枕头,在床上刷手机刷到大半夜。
因为她总是会忍不住想,也许哥哥其实没死,他还穿着那套“大扑棱蛾子作战服”正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瞎晃呢?
又说不定,还会有热心市民目击到黑蛹的身影,把他的照片拍下来,然后上传到微博,或者其他社交软件上呢?
这样一来,老哥就暴露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如果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无论顾文裕逃到天涯海角,她都一定会找到他,然后把他拉回家好好地教训一顿,看他还敢不敢耍她。
每次想到这儿,苏子麦就会不由自主地轻轻勾起嘴角,光是想想就很开心了。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微博上关于“黑蛹”的大多数讨论,都止步于黑蛹最后一次出现在黎京的时间点。
那时黑蛹坐在黎京铁塔上,对着天空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然后便挥手向所有人告别了,这一去就是永远。
尽管知道这些,明明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可每次大半夜一想到他的脸庞,即使困意很浓,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她也会忍不住从床上爬起身来。低着头抱住枕头,拿起手机,抬起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搜索框里打出“黑蛹”这两个字,一遍遍地搜索着关于他的信息。
好想看见有很多人还在讨论他的事情,想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想知道他还活着,她心里想着。
有那么一次,苏子麦梦见了顾文裕在火车上冲着他笑。
她在大半夜挣扎着睁开眼睛,房间灯还没开,就抱着枕头打开微博,乱七八糟地搜着哥哥的名字,翻着一条条已经看过的讯息。
盯着那些一成不变的文字和图片,看着看着,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像个傻子那样……有时,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苏子麦沉默了很久很久,抬起头来,望向车站屋檐外那一片澄净如水洗的天空。
“你和柯祁芮怎么认识的?”顾卓案忽然开口问,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苏子麦挑了挑眉,“团长那时主动找上我,说我很有天赋,要我加入她的幽灵火车团。”
顾卓案想了想,沉吟道,“那很有可能就是你外公让柯祁芮接近你的,毕竟他和柯祁芮之间挺熟,让你进入幽灵火车团大概率是他的意思。”
“真的假的……”
苏子麦一愣,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抬头对上了顾卓案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