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长廊宽约两丈,丁卯旗旗主司马卿指挥余部五人一排扼住通道,前仆后继迟滞鬼众的攻击。长廊的地砖上早已被鲜血渗得一片彤红,堆砌起层层叠叠的尸体,所有的人与鬼都在舍生忘死地激战搏杀,仿佛生命已贱如纸钱。
在五丈远的圆房门后,紫霜卫队统领翟宽用右手紧紧攥握住坚硬冰冷的钩柄,如同石像一般伫立不动。他几乎能够分辨出门外每一声惨叫又或怒吼是来自哪一位朝夕相处的同袍兄弟,却无法跨过咫尺相隔,挥舞屠欺魔钩与他们并肩作战。
因为薄云天交待给自己的任务是死守圆房,并且保证杨恒会是倒在长生碑前的最后一人。翟宽明白这句话的分量,更明白什么叫做军令如山。所以,他只能任凭教中兄弟在长廊中以寡敌众,流血牺牲,而自己却站在屋中无所事事。
“赵老六,李小七,汪副旗主……”每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恶鬼的欢呼,翟宽都会默念一遍逝者的名字。不是为了悼念,而是要让自己时刻记得心口淌血的滋味。
“翟大哥,”至始至终都盘膝坐在长生碑前,合目运功的杨恒忽然睁开眼睛,“差不多了,让兄弟们杀出去吧。”
翟宽一怔,苦苦压制在心底的求战欲望再次被点燃,犹豫道:“但薄总管……”
“他让你听我的命令,对不对?”杨恒油然微笑,声音里有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
翟宽望着这个年纪不及自己一半的年轻人,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带领紫霜卫队杀出去,这里交给我。”杨恒平静地重复道:“这是命令。”
“是!”这次,翟宽不再迟疑,用最坚定有力的声音应答道:“杀出去!”
“铿!”圆房里二十三名紫霜卫士的魔兵整齐划一的脆响出鞘,同声呼道:“杀!”
翟宽踹开房门,手握屠欺钩一马当先杀出屋外。长廊中的魔教教众见状顿时士气大振,重新稳住了岌岌可危的阵脚。
翟宽的视线早已锁定了武天鬼帅。他劈翻三个恶鬼,已杀至对方身前,屠欺钩大开大合浑然不顾自身安危,向它的那张瘪塌笑脸斩落。
武天鬼帅见翟宽来势凶猛不敢怠慢,急忙横刀招架,跟着侧身甩头故技重施,射出两串血泪珠,直取对方周身要害。
翟宽全不理睬,左钩一振锁住三尖两刃刀,右钩顺势横抹切向武天鬼帅胸膛。
武天鬼帅怪叫一声,被迫松手撒开三尖两刃刀,身躯向后凌空翻转。
“哧哧哧——”血泪珠打在翟宽身上飞弹而出,仅在他家传的“天蝉丝衣”上留下几点淡淡焦痕。“赵老六,李小七,汪副旗主……”他默念同袍的名字,振声虎吼,屠欺钩化作两团势不可挡的蓝色飞电,杀向武天鬼帅。
武天鬼帅连番恶战之后已显疲态,兼之失了三尖两刃刀,登时被翟宽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口中嗷嗷怒嚎,再也笑不出来,情急下“噗”地吐出长舌,卷向对方咽喉。
翟宽面色冷峻,右手挥钩斩下将长舌一劈为二,左臂一振大喝道:“着!”
屠欺钩如奔雷怒闪脱手飞出,贯过武天鬼帅的头颅,从它塌陷的笑脸里透出。
武天鬼帅痛楚嘶吼被屠欺钩的余劲带动,身子斜飞数丈,钉在了墙上。
“嗖!”不等翟宽拔出屠欺钩,就觉上方阴风袭来,一道灰色鬼影顺着天花板快逾闪电欺至近前,左手五根细长尖利的鬼爪闪烁荧荧绿光插向他的头顶。
来人正是与武天鬼帅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罪天鬼帅。它的身高尚不到已然战死的阴天鬼帅的膝盖,活脱就是只没长尾巴的猴子。
翟宽心头一凛,挥出右手的屠欺钩斩向鬼爪。罪天鬼帅左爪往钩上一搭一推,右爪趁虚而入直直插向翟宽头顶。
翟宽只得身躯后仰,顿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麻痒,已教罪天鬼帅的爪尖划破。
它双脚倒踩天花板,一个错步飞转到翟宽背后,又是一爪抓向对方脖颈。
就在翟宽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口,却听到圆房里响起一声清啸,杨恒身剑合一犹如龙腾九霄倏然而至,阿耨多罗剑气贯长虹直迫罪天鬼帅背心。
罪天鬼帅猝不及防,只好舍弃翟宽飘身挥爪摄向阿耨多罗剑。
“嚓!”切金断玉的一记脆响,罪天鬼帅的右爪齐腕削落。阿耨多罗剑气势更盛,化作一束金灿灿的飞虹刺入罪天鬼帅胸口。
罪天鬼帅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穿胸而过的阿耨多罗剑,嘴巴动了两动如死鱼般往地上坠落。
“呼——”杨恒一剑击杀罪天鬼帅后,身形毫不停滞,如同腰上系着根无形丝线般遽然回弹,反身退入圆房。
这一来一往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仿佛兮如轻云之蔽月,飘颻兮若流风之回雪,委实将万林云天身法中的“吹雪”之变发挥到淋漓尽致叹为观止的纯青化境。
“砰!”就在杨恒飞身击杀罪天鬼帅的刹那,圆房穹顶陡然被“人”破开一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