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琢磨了会也没明白陆知杭具体是准备行何事,按理说她一个侍女只管做好分内之事就好了,奈何桌案上的东西实在太过新奇,由不得她不多想。
不过她也没细思多久,在器具一一准备好后,陆知杭点了点麻醉剂、持针钳、缝合的针线,消毒物品和用于清创的生理盐水,边上放好了肥皂和清水,止血消肿的中药三七,包扎的白布等。
“知杭。”云祈身上的衣物还是方才在王大夫家中那套,手臂处划开一大道口子,白布缠绕染出点点血迹,脸上的黑纱斗笠遮住面容。
“来得正是时候,你先在这坐下。”陆知杭听到一声熟悉的清冷中性嗓音唤他,抬首就瞧见了正主,笑逐颜开道。
“好。”云祈的视线在那一桌子奇奇怪怪的工具扫视而过,最后停在了那张书卷气的脸上,随口应了一声。
陆知杭替他把木椅拉开,自个也坐在了身侧,朝着夜莺轻声吩咐道“替我把这些蜡烛都点了。”
“是。”夜莺看了几眼桌上好几根的红烛,不由有些心疼起来,哪怕是到了符府这等阶层,蜡烛也不是可以随意挥霍,一次性点上这么多根的。
在那几根烛火亮起时,原本略显昏暗的卧房顿时一片明亮,紧挨着的两道影子投射在石墙上,火光微晃。
陆知杭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郑重的替云祈把那勒紧的白布缓缓从手臂中解开,手中锋利的剪刀一把剪开绸布,看着洒了些许药粉仍是浸染出血的白布,动作立马变得轻柔,极尽所能不让身侧的人感到多余的疼痛。
因此也导致了这拆卸的进度肉眼可见的缓慢,深怕多使一分劲就把伤口扯到了。
云祈低垂下眉眼,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俯身动作着的人,柔情一闪而逝。
哪怕时隔十几年,眼前的人温柔一如往昔,不曾变过。
他娘亲一生求之不得的真情,他好像找着了,若对方能接受断袖的话。
把带血的白布搁置在一边,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满是血色,延绵半尺长,竟比想象中深上不少。
“疼吗?”陆知杭嗓音略显低哑,喃喃道。
“还好。”云祈早已习惯了诸多疼痛,并未有何感触,反倒是陆知杭因为失态更能触动他衙压抑许久的心。
“原先的方案估计是要改一改了。”陆知杭在近距离观察过后,沉声道。
他起初是想用皮内缝合的法子来,如今看来最好还是间断缝合合适些,虽说前者能在极大程度上避免瘢痕。
云祈瞥了一眼一片殷红的刀伤,想到当时的种种,眸中的阴戾一闪而逝,而后气定神闲道“你要是好了,就缝吧。”
“夜莺,到门口候着吧。”陆知杭思索了会,说道。
他怕自己的所作所为对一个自小生长在高门大院的侍女而言太过惊世骇俗,左右也没什么地方需要对方协助的,还不如到一边守着。
“好。”夜莺愣了下,有些不情愿,原本还想再多看一眼,端详一下这些古怪玩意究竟是要作甚,奈何公子不许。
洗漱消毒好手,蒙上口鼻,将事先准备好的生理盐水倾倒在撒了药粉的伤口上,冰冰凉凉的感觉并没有太过的痛楚,云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动作,眸中神色耐人寻味。
在钟珂派去的人所调查出来的结果可没说过陆知杭会医术这件事,当时在符府的酒精已经让云祈意外了,如今还有这缝合术。
冲刷好伤口,确保所有的杂质都干净后,陆知杭又用酒精自内而外的消毒伤口,辅以曼陀罗花麻醉,等过了阵才问道“伤口有何一样?”
“好似没了知觉。”云祈仔细感受了会,轻声开口。
闻言,陆知杭这才拿起持针钳和羊肠线开始缝合,尖锐刺眼的针头穿过伤口,连带着线一同拉扯了一下皮肉过去,将两边都缝合好,挽了个结,原本敞开的伤口顿时紧密贴合。
这缝合的感觉对云祈而言颇为古怪,手臂处传来轻微的痛楚,却并不致命,他忽然想起了王大夫口中的‘碎骨’。
身侧的人在缝合伤口时神情专注,一言不发。
“你这药是用什么制成的?”云祈看向一旁的桌案,问道。
以碎骨发作的时间来说,他根本撑不到手下将解忧从晏都带来,到时每次毒发的痛苦必然煎熬无比,就是不知这能使人麻痹的药物能否缓解一二了。
“曼陀罗花。”陆知杭随口答了一句,手中动作不停。
云祈空着的另一只手下意识轻敲了几下桌案,若有所思。
缝合本就不是什么大手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已经缝好了不少的地方,看着手臂处紧实的皮肉,云祈哪怕早就预料,在亲眼目睹时还是有些惊讶。
若是能在行军打仗时普及,用处不言而喻。
他仔细考虑了诸多事宜,发觉可行性极大,要是日后真有幸登基为帝,在军中传播这法子不知能挽救多少将士的性命。
大多数战死之人非是一命呜呼,反倒是刀剑伤后感染或是失血过多而死。
不过,以如今两人的处境,还是得继续蛰伏再谈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