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郭解,郭解也看着他。
两人的眼中,都看到了彼此的恐惧和……绝望。
是啊。
不能去。
去了,就坐实了谋反的罪名。
可不去……难道就坐在这里,等着皇帝的问罪圣旨和禁军的铁蹄吗?
赵恒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
他感觉,那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彻底收紧了。
而他,无路可逃。
燕王府,书房。
死寂。
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整个房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灯火摇曳,将赵恒和郭解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挣扎的鬼魅。
赵恒瘫坐在太师椅上,双眼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夜,像一张巨兽的嘴,要将他连同整个燕王府一口吞下。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子的扶手,坚硬的紫檀木上很快就出现了几道深深的划痕。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脑海里疯狂啃噬。
父皇……那个坐在龙椅上,俯瞰众生的男人,他的心思比深渊还要难以揣测。赵恒太了解他了,疑心病深入骨髓,尤其是在皇权问题上,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他无限放大。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再加上一个“忠心护主”身负重伤的司礼监太监,这简直是一套完美的组合拳。他甚至能想象到京城里那些平日里和他不对付的言官御史,会如何添油加醋,将这盆脏水泼得更黑更臭。
进京?
郭解说得对,现在进京就是自投罗网。皇帝不会听他任何解释,只会觉得他狗急跳墙,是心虚的表现。他会被立刻拿下,圈禁,然后他的政敌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将燕王府撕得粉碎。
不去?
那更是坐实了畏罪潜逃,甚至是有意谋反。皇帝的耐心是有限的,等来的绝不会是温言细语的问询,而是禁军的铁蹄和冰冷的圣旨。
“呵……呵呵……”赵恒喉咙里发出一阵干涩的笑声,听起来比哭还难听,“好一个顾慎,好一个局中局。本王自以为是执棋人,却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颗被人随意摆弄的棋子。”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嘲和不甘。
郭解站在一旁,脸色灰败,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安慰王爷?现在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出谋划策?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任何一条可以破局的生路。
这盘棋,已经走死了。
“不!”赵恒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本王还没输!只要本王手里还有兵,就还没输!”
他大步走到墙边,一把扯下挂在墙上的地图。
“郭解!传我王令!”赵恒的声音嘶哑而狂热,“命燕山三卫即刻集结!封锁所有出入燕地的要道!另外,派人去北疆,联系镇北侯!告诉他,只要他肯出兵相助,事成之后,本王许他裂土封王!”
郭解浑身一颤,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王爷!万万不可啊!”他扑上去,死死抱住赵恒的大腿,声音带着哭腔,“这是……这是谋反啊!您一旦下了这个命令,就真的再无回头路了!”
“回头路?”赵恒低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我们还有回头路吗?郭解,你告诉我,我们还有吗?!”
郭解被问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