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章五点刚过便到了约定见面的公馆,上一回他就是在这儿招待的聂雪屏,地方很安全可靠。
他来得早,便在花园中的摇椅中欣赏黄昏的晚霞,又是同送宋振桥上山那天一般残阳如血,宋玉章的心境却是截然不同,夕阳也看出了蒸蒸日上的味道。
聂雪屏来时,宋玉章正坐在摇椅上,单翘起一条长腿,姜黄色的摇椅,藏青色的长裤,长腿无边无际,脚上漆黑的皮鞋,一摇一摇,夕阳便在他脚尖也跟着一晃一晃。
宋玉章正在哼曲,回过脸看到聂雪屏,便笑道:“聂先生,你来得好早。”
聂雪屏向他走来,在摇椅旁停住,“事情处理完了,就早些过来。”
宋玉章道:“应该的,廖天东在孟家那受够了窝囊气,我们捧一捧他,让他乐一乐也好。”
聂雪屏听他说话心中便有感慨,想他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说话总是老气横秋,考虑的也都是利益衡量,二十岁,还是大学二年级的学生,照理说该是在校园内打网球同女学生谈恋爱挣学分骂教授的年纪。
宋玉章叫人又搬来一张摇椅,让聂雪屏与他同坐。
聂雪屏坐下,对晃荡的摇椅不大适应,想宋玉章倒是喜欢秋千摇椅一类,还是有些孩子气的。
“聂先生。”
“嗯?”
“多谢你。”
聂雪屏偏过脸。
宋玉章双手交叠,悠哉悠哉地摇晃,面上神色平常,“我只是牵线搭桥,做了个投机的中间人,日后还是要仰仗聂先生你与廖局长,别把我这个中间人甩脱才好,我相信聂先生的为人,所以先谢过了。”
聂雪屏听罢微一颔首,“应该的。”
宋玉章知道自己这话说得生疏,不过对于聂雪屏,乃至他任何一位情人,他都一贯如此,钱归钱,情归情,泾渭分明的区分开来,免得分开的时候闹得不清不楚,他可不是吃软饭的小白脸,从前也都是靠本事吃饭,行骗的本事也是本事,当做骗子很容易么?
聂雪屏也三十几的人了,想必该很想得明白,也比那些小白脸会懂事一些,年轻气盛如孟庭静这般的,宋玉章真是要缓过一阵才敢碰了。
两人并排在摇椅上坐着,静看夕阳西沉,廖天东来时便觉得这画面很有趣,感觉两人如同一对客套的父子,当然聂雪屏还没有老到那个程度,只是聂雪屏的身份地位不自觉地就将他周围的人矮化了。
广东大师傅自得宋玉章赏识,颇为感谢,使出了十八般武艺,菜烧得比上一回更慢。
宋玉章吃一堑长一智,不仅派了两个本地师傅做些小点穿插,还请了廖天东最喜爱的小凤仙来唱戏助兴,廖天东很吃惊,“小凤仙从来不唱堂会啊。”
小凤仙今日是虞姬的打扮,千娇百媚之中又有一股英姿飒爽,笑道:“旁人我自然不理,五爷的堂会还是要理的。”
“为何?”廖天东看了一眼宋玉章,手指在两人中间划了一下,“难道宋五爷出的价,我出不起?”
小凤仙嘻嘻一笑,“五爷太俊啦,我乐意赴五爷的约。”
廖天东哑口无言,同时也心悦诚服。
对于昨天冲到宋氏银行的行为,廖天东心虚过后只将它忘得一干二净,他在官场混了这么些年,脸皮已厚得剑都刺不穿了,再说他看了那座金山,便再无顾虑,被孟家这么压着,他也实在是够了,他就不信,宋聂两家联合起来还斗不过一个姓孟的么?!
廖天东下定决心改换门庭,在饭桌上便大说大笑,后来见聂雪屏与宋玉章都很斯文,逐渐也就收起了自己的嗓门,像只大狸猫一样粗着嗓子喵喵叫地说话。
一顿好饭,几颗定心丸,该定下的全定下了,廖天东心满意足,宋玉章也心满意足,聂雪屏还是如往常一般笑容温和,大抵也是很满足的。
廖天东离去后,宋玉章派人把小凤仙也送回小白楼,同时多谢他肯赏脸。
小凤仙抿着嘴笑,“五爷,那你肯不肯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