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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第1页）

&esp;&esp;——扔了？不是白虎营的将军给温员外带的吗？这可是臣一步一个脚印端上来的！

&esp;&esp;李庚年想先吐口血。

&esp;&esp;龚致远叼着口鱼骨头也是愣了，很舍不得道：“侍郎大人，干嘛扔啊。温兄，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诚心向佛何必在意一个形式。这鱼端都端上来了，又那么好吃，就吃了吧，不然多浪费！”

&esp;&esp;齐昱看了龚致远一眼，心想许尚书所言不假，此生果然是个机灵的。

&esp;&esp;如此道理，也就温彦之这木头才不懂变通。

&esp;&esp;温彦之此刻见了齐昱暗暗同龚致远沆瀣一气，心中更是不平，却也赌了口气，只淡淡道：“我不过说说，便随你们吧。”说罢也不再多言，只转身往小禅房里走。

&esp;&esp;——大不了就在花笺上记个皇上不顾佛门清规，更兼铺张浪费罢了。总归我只是个史官，是个舍人。

&esp;&esp;齐昱走了一步想叫住温彦之，可温彦之走得太快，两三步就消失在山石后面。

&esp;&esp;他不禁有点费解，这呆子最近喜怒无常的，究竟是怎么了？

&esp;&esp;走那么快，一点也没有在京城时候可爱。

&esp;&esp;一夜无话。

&esp;&esp;【没有红糖烧饼】

&esp;&esp;大鱼村，没有吃鱼的店，也没有红糖烧饼，连唯一的小菜馆子，都没几个菜。

&esp;&esp;齐昱直到坐在了小菜馆子的竹板儿椅上，也还没说一句话，手依旧捂着鼻子，心里只想，自己万幸没被那呆子的脑袋撞出鼻血，不然可有脸丢了。

&esp;&esp;——哎，也不知吃什么长的，脑袋那么硬。

&esp;&esp;——怪不得能考状元。

&esp;&esp;温彦之坐在旁边低着头，手里揪着根竹叶片子，十分不安。他不时斜眼瞟一下齐昱的鼻子，又自责地皱眉，垂下眼。

&esp;&esp;——皇上究竟为何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esp;&esp;——怪吓人。

&esp;&esp;龚致远去找老板点菜，李庚年飞快从外边井里拧来个丝绢，交到齐昱手上：“刘、刘侍郎，敷一敷吧？”也是臣防范不力啊！皇上不要怪罪！

&esp;&esp;齐昱接过浸得冰凉的丝绢，重新捂住鼻子，目光幽幽落在温彦之身上。

&esp;&esp;温彦之眼神躲闪，脸红到了耳根子：“下官罪该万死……”

&esp;&esp;“罢了，”齐昱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此话方才到现在你一连说了十多次，也不见身上落块肉，还是别说了。”说的朕脑袋疼。

&esp;&esp;温彦之正要说别的，龚致远却是点好菜回来了，“下官点了青椒鸡，烧萝卜，还有盘苦瓜丝儿，汤只有青菜叶子的，刘侍郎将就则个？”

&esp;&esp;齐昱点点头，“一上午，辛苦龚主事了。”

&esp;&esp;温彦之要说出口的话又噎了回来，眼观鼻，鼻观心。

&esp;&esp;是啊，我又有什么可说？辛苦的人，也都是别人。

&esp;&esp;一桌子饭菜摆上来，很清淡，温彦之却觉得吃出了百般滋味。却又都不甚是个滋味。这叫他想起了从前小时候，大哥、二哥考取功名后每逢时节回宗省亲，那时候的他也是坐在一群长辈孩子中间，大圆桌上，是十岁，还是十一岁？大哥、二哥年岁比他大许多，那时已经官途泰达，大家都夸大哥年轻有为啊，已经出任九府提督，夸二哥青年才俊啊，做了江州司马，说到自己的时候，就是“彦之又怄走了几个夫子，哎呀呀”。

&esp;&esp;那时候分明看见父亲脸上，对大哥、二哥的笑意是慈爱，是骄傲，流露在自己身上，却只是勉强的宽慰。父亲说：“老幺还小，就算不念书又有什么大不了，不做官还好呢，你不是喜欢郑思肖的画么，为父又给你寻了两幅来，快拿去屋里挂上。”

&esp;&esp;这种安慰，许是算不得什么安慰。父亲在鸿胪寺劝过诸国无数君侯，到此时说给他听的话，却叫他想哭。

&esp;&esp;大哥、二哥也道：“为官难啊，难为官，老幺你万万莫入官场，有大哥、二哥就够了，你便只管玩就是。”

&esp;&esp;——那又怎么行呢？为什么，你们都可以，我就不可以呢？

&esp;&esp;如今想起，仿佛也是从那一年开始，他不再把脑子费在和夫子吵架上，而是用一双眼睛去看书。他什么都看，宗族的藏书楼里书看尽了，就到镇上的书局里定回来，各朝名人的批注本也收了好些，一本书看了一本书翻开。终是十八岁那年，他没忍住去偷偷报了乡试，结果放榜那日中了头名，报喜的人直接报到老太太跟前讨赏，老太太怄得将他骂了狗血淋头，姑父姑妈轮番耳提面命。

&esp;&esp;他却不管，当夜也不知哪里来的决心，只管扎了个背囊就只身往京城走，手边不过一本《今朝陆志》，一路从没想过要回头。

&esp;&esp;会试、殿试，天子明堂，自己被御笔提中状元的时候，百官宴席里父亲的脸上，笑得却还是那么勉强，大哥、二哥信中，却是叠声质问他为何要考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