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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孽兄（第1页）

头顶的白云舒卷到天边，晴空一片湛蓝，煌煌烈日让人恹恹欲睡。

黄石放下铸了铁芯的石墩，铁链一阵哗响，他臂力又增大不少，两个石墩加起来足有五百斤重。

少年跨下木桩，仰头看见一只闲鸦划空而去，哇哇哇叫个不停。往日，天空中可是盘旋着一大群乌鸦，听小康说，这些“食尸鸟”在等护城河上发胀上浮尸体。

又过半月，城中涌动的暗潮退却，城道与巷弄间弥散的血腥味儿随风消散，大势力兼并小势力，小势力联合起来又形成了新的大势力，秩序重新建立并趋向平稳……随之而来的是堆积如山的蚁兽尸骸，等待被加工再变成煞器。大丰城的作坊停业一月，但蚁兽的尸骸仍在不断运来，猎兽的灵者可没有闲着。

热火朝天的劳作声响彻南坊，劳工极度短缺，但作坊都不招收半日劳工，坊主巴不得在坊顶搭建石案，日夜不停地赶工。

故此，康直木一行人找不到活计，只能窝在枪馆中。

日复一日的练枪，日子过得单一而乏味。

秦川时不时借找活计为由，跑出去与小康厮混，现在，他又在地上玩儿起了“群蚁战蚯蚓”的把戏。

大牛与二牛在擂台上懒散地比斗了一会儿，不幸被馆主的八字眼瞧见了，现在，大牛撕着小葱，二牛拨着蒜瓣为馆主准备食材，两兄弟撅翘着嘴，他们粗大的手指最是不能忍受这种磨人的细活儿了。

康直木依旧不知疲倦地练枪，日晨，天光尚未亮起，康直木就开始提石上桩，踏踏踏的脚步声比鸡鸣还早，入夜，舞动的枪响伴着夜风奏鸣。

黄石看着康直木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吐纳，汗珠顺着他鼻梁下滑，从鼻头滴落，像屋檐滴沥不断的雨水一般。若是康直木能修灵，定能成为这世间的一方大能……少年心头暗暗的想着。

清风送来一丝凉意，还带来了灶房炖鸡的肉香味儿。枪馆一月不见收入，顿顿饭菜有菜有肉，这家底子经得住这般吃吗？少年搔了搔后脑勺，他向木楼走去，休息的时候他总想着能不能帮师娘干点活儿。

“洪木头”，“洪木头”……

石墙外有呼声响起，声音飞扬又跋扈！

院门被人一脚踹开，有几人悬刀而入。

为首一人领头，他貌相四旬开外，眼角两道皱纹，看上去比馆主大上几岁，双眉斜飞入鬓，长不盈寸的卷须环在面颊上，乍看有三分勇武之气，一身蓝紫相拼的锦缎长袍，银丝线压出菱状纹样，又用金丝线收紧袖口。

男子身后跟着六名手下，也是一身蓝紫色的劲衣，面料与做工就粗劣了很多，肩头以金丝线绣有一柄“金刀”图案。六名手下分作两列跟在锦缎男子身后，他们中间还簇拥着一个八九岁的胖孩童，胖孩童的一身蓝紫锦缎做工更是考究，压线与收边皆是金丝线，纽扣则是玛瑙雕琢而成，他腰间亦佩了把小金刀，刀柄镶了颗蓝宝石。

馆主闻声，从灶房中跑了出来，他还系着那条土黄色的灶裙，一手拿着铁铲，一手在灶裙上擦着水渍。一身行头一下被锦缎男子比了下去。

“哟！洪木头，洪家枪馆还收着徒弟了”，锦缎男子将目光从洪林身上移到黄石身上，对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这小子瘦不拉几，黑不溜秋的，在你这破枪馆中，定是没吃上两口肉”。身后六名手下大笑附和。

男子说到肉，他鼻头动了动，撇下众人向木楼走去。他一转身，黄石看到他背后绣的金丝图案——一杆折断的长枪绕成一个圆环，中间一把金刀正巧砍在断口处。这寓意太过明显——金刀断枪。

黄石转身向秦川靠拢，那人的来头秦川定是知晓。

“黄石兄弟，不用紧张，这是‘金刀帮’与我们玩玩”，秦川手搭在黄石的肩头上，他对着那群蓝衣手下眨了眨眼，那群人中有人挑了挑眉回应他。

“方才那蓝袍汉子名叫‘阮丹济’，是师父的师兄”，秦川向锦缎男子跑去的方向努了努嘴，而后贴在黄石耳旁低声道，“我们私下都叫他‘软鸡蛋’。”

“师父的师兄？那……不就是我们的‘师伯’吗？”黄石疑惑了，但他从秦川不敬的言辞中嗅出了一股陈年旧事的腐朽味儿。

乏味枯燥的日子中掺入点新鲜事儿，少年顿时来了兴致。

“他已退出师门，自立了门户，算不得咱们‘师伯’了……”秦川正要娓娓道来，锦缎男子从木楼跑了出来，秦川赶急闭口。

只见那男子双手捧着一个陶碗，碗中盛有一只炖好的大肥鸡，腾腾的热气伴着香味儿四散而开，他腋下夹着一张木凳，经过馆主时，锦缎男子问了声，“洪木头，青娥在吗？青娥在哪里？”馆主闭口不言，他八字眉像要从额头上垮落下来一般。

锦缎男子未得到回答也浑不在意，他径直跑向胖孩童，喜呼道：“小祖宗，来来，先吃鸡，边吃边瞧为师给你露一手。”

看着肥美的炖鸡，胖孩童一双小眼闪闪放光，他顾不得一身华贵的服饰，一屁股坐在地上等着锦缎男子为他张罗，一个眼尖的蓝衣手下立马掏出折扇为其扇风祛热。

自家午食被人端了去，秦川气得连连低骂，“软鸡蛋，该死的软鸡蛋，一辈子也只能给人当狗使唤！”他声音小得只有黄石能听见。

锦缎男子刚放下木凳，跺上陶碗，一声“铮”鸣自人群中响起！

一线黑影划空而过，如利箭般直射馆主面门，原来，触不及防间，阮丹济刀鞘脱手，掷向馆主洪林，他身形也消失在原地，疾步跟在刀鞘之后。

同一时间，朱红缨枪也飞向了馆主。

馆主接过朱红缨枪，一枪格开飞来的刀鞘，他连退三步，纵身跃上擂台，明晃的长刀紧随而至，霎时间，刀枪的交鸣在擂台上连响不绝。

两人尚未拉开架势，比斗如急风骤雨般打响！

黄石愣在原地，未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脑中还是阮丹济那副唯唯诺诺伺候的姿态和自家那只肥鸡。

康直木递出长枪后站在擂台边上观看，秦川又低声骂了句“这软鸡蛋真他娘的卑鄙”，而后拉着黄石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