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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第1页)

张大河以为吴老三是突然明白事理,来求赵丰年送他家里小三儿上学堂,也没在意,继续关了灶房的大门,领着三个孩子做豆腐。

赵丰年慢悠悠倒了杯茶水推到吴老三面前,吴老三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再瞧瞧自己干枯裂口的双手,忍不住那腰身就又矮了一截。

赵丰年也猜不出他的来意,又不愿与他多废话,就开门见山问道,“吴三哥上门可是有事?”

吴老三干笑两声,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就扯了话题,“没事,没事,先生今日怎么在家,学堂里可是停了课?”

赵丰年听得他问起学堂,也与张大河一般,以为他是来为家里孩子求个读书的机会,于是答道,“学堂放了两日假,待考完功课,就开始歇年假了。”

吴老三附和点头,“是了,马上就小年儿了,是该歇歇了,这样大冷的天儿,先生去给孩子们上课,也着实辛苦。”

“不辛苦,月月收着束脩,自然要尽心尽力。”

“村里乡亲都知道先生尽心教授孩子们,心里感激不尽,极是尊敬先生。”吴老三努力把话题往铺子上引着,“只不过,先生是读书人,清誉重要,如若是因为一些事,累得先生清名受损,可就太过不值了。”

赵丰年眉头一挑,立刻推翻了刚才的推测,淡淡问道,“哦,我的清名怎么受损了?”

吴老三听他接话,心里大喜,“士农工商,先生是读书人,按理说走到哪里都是让人尊敬的,但是,这些时日,村里就有些流言,说先生好好的一个金贵人儿,却让娘子去开铺子,与铜臭为伍,实在损了先生的清名,我听了之后,心里好不难受,实在不忍心看着先生受人诟病。”

赵丰年心里冷笑,垂眸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说道,“多谢吴三哥维护,不过是些闲谈,当不得真的。”

吴老三见他不在意,有些发急,又说道,“怎么当不得真,先生这般高洁的声名,怎么能让一个妇人损毁?”

“哦,那依三哥之见,要怎么做才能护得我的清名?”

“自然是卖了铺子!”吴老三冲口就是一句,说完惊觉自己有些太过露骨,又连忙说道,“赵娘子整日在码头抛头露面,卖饭盛汤,行的是商贾之事,对先生的清名影响太大了,如若把铺子卖掉了,自然就无人再提,先生的清名也就保住了。”

“码头上的铺子也没什么进项,恐怕没人会出银子买去吧?”

“有,当然有。”吴老三以为赵丰年被他说动了,喜得手都颤了,一迭声的说道,“城里的张大户就有意要买那铺子。”

“张大户给了你什么好处,帮忙说项?”

“没啥,不过是…”吴老三顺口说到一半,才惊觉赵丰年问的话不对,抬头看向赵丰年冰冷的黑眸,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嘴巴开合几次,勉强笑道,“赵先生玩笑了,我不过是怕先生清名受损,正巧张家来村里走动,有意买铺子,我一想这是好事儿啊,就来传个话儿,可没得半点儿好处。”

赵丰年放下茶碗,嘲讽一笑,“烦劳吴三哥费心了,不过,我们赵家贫苦,就靠码头那间铺子糊口,怎会为了清名两字,就要饿肚子。你回去告诉那张大户,还是别打歪主意了。”

吴老三没想到,本来谈得好好的,事情马上就成了,他却突然就翻了脸,想起张安许诺的谢礼,他心里不甘极了,口气也硬了起来。

“张大户家财万贯,给的银钱肯定不低,先生得了这些银钱,也够吃用几年了,总比让自家婆娘在码头卖笑好啊。先生是读书人,怎么也要脸皮…”

赵丰年听得“卖笑”两字,眉毛都竖了起来,抬手摔了茶碗,指了吴老三的鼻子,“我家内子做的是清白买卖,不偷不抢,怎么就不要面皮了,总比你一个游手好闲的懒汉要强上多少倍。再者说,铺子是我们家的,我说不卖就不卖,你就别想着从中渔利了。”

吴老三也跳了起来,知道今日这事定然是办不成了,心里恼怒,声音也高了,骂道,“好心当做驴肝肺,我是好心怕你哪日被戴了绿帽子,不过劝你把铺子卖了,你居然辱骂我是懒汉,好啊,咱们找族老和里正评评理,别以为你当个先生,这云家村里你就说了算了。”

“好啊,你去找,我也要与族老、里正说说,是谁昧着良心偷换了我家的饺子馅,这般缺德的事,要让乡亲们都知道知道,省得以后把豺狼当了土狗。”赵丰年半点儿怒色不见,平平静静吐出的话里,不带半个脏字,却气得吴老三脸色乌青,嘴里也就胡说八道起来,“行,行,你个病秧子,就把着这铺子吧,不定哪日你死了,连你家婆娘带铺子都成了别人的,我看你在阴间能不能闭上眼。”

这话可着实戳了赵丰年的心窝子,他原本一生顺风顺水,没受过半点儿挫折,突遭变故,虽然本能求生解了大半寒毒,但是却心灰意冷,想着报了乡亲们的救命之恩,就在这里平静死去。

没曾想却娶了瑞雪,得了她的倾心关爱照料,他心里就一日暖似一日,时时想着,如若以后与她度过一生,生儿育女,定然是极和乐的,也就渐渐多了一分活下去的念想。

可是他身体里的寒毒,却非是轻易可以治好的,甚至一个不小心就会立时要了他的性命,他一直犹豫着是否要重回那个家门去,回去自然可以保得性命,但也必然要再次卷进那个漩涡,可是不回去,他一旦丧命,瑞雪要怎么办?寡妇被人欺辱的事情比比皆是,她有用牛豆做豆腐的本事,又会经商做买卖,定然更会惹得有心人觊觎。

这事在他心里放的久了,常常让他在寂静的深夜里辗转难眠,如同一颗脓包一样,暗暗疼痛,又难以抉择。

没想到,今日这脓包被吴老三一口道破,而且话语还是恶毒之极,他只觉胸腔里陡升怒气,抬手就重重拍在桌面上,颠得茶壶茶碗都滚在地上摔得粉碎,那红木方桌本就有些年头,哪经得起他这十足功力的一拍,哗啦啦就倒了下去。

吴老三吓得跳了老远,一见赵丰年双眼通红,模样狰狞,好似要吃人一般,两腿当即就软了下来,什么谢礼啊,赏银啊,统统扔到脑后,什么也没有命重要啊,他连滚带爬的就跑了出去。

赵丰年恨极,欲追上拍他一掌,却因为刚才擅动真气,被压制的寒毒再次翻涌,猛然喷出一口血来。

吴煜去换木桶的功夫,离得灶间门口最近,听得堂屋里声响不对,就跑过来探看,结果正见赵丰年满嘴、满胸前都是血,惊得他立刻跑上前扶住,大声问道,“先生,你怎么了?”

张大河和大壮、黑子也跑了进来,都惊得手足无措。

第六十三章 信

赵丰年缓了好一会儿,勉强重新压制了寒毒,哑声说道,“扶…扶我上炕!”

张大河背了他进屋,大壮和黑子立刻跑去房西小棚里烧火,吴煜也去灶间端了温水来给他漱口。

瑞雪拎着篮子回来时,就见了这样的忙乱模样,惊得是手脚冰凉,扑到赵丰年身前,见得那些血迹,眼泪立刻就下来了,拉着他的手,哆嗦个不停,“掌柜的,你这是怎么了,我走时不还是好好的,你等着…我让人请大夫,咱们吃药…吃药就能好。”

赵丰年勉力抓了她的手,轻声说道,“我没事,是…气血攻心了,歇歇…就好了。”

瑞雪见他脸色惨白,嘴唇青紫,怎肯相信,坚持要请大夫,无奈赵丰年就是不肯,瑞雪也急了,怒道,“你这是在犟什么,你死了,我怎么办,我不想当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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