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唐碧茹和裴景的婚礼是七月初六,一年中最热的时节。
二房庶女嫁安定候世子,这件事情早在仙姨娘和唐家二房、三房不遗余力的宣传之下街知巷闻,请帖发了一封又一封,近到附近邻居,远到分散各地的亲戚,有的甚至提前了两三个月就派人送出请柬,为的就是这日使宾客前来见证这场盛举。
谢氏站在主院的垂花门前观望着什么。
唐安芙因为怕热,所以一早就回来了,正猫在谢氏的院子里喝冰镇芙蓉汤,就是用梨子、乌梅、芙蓉花和冰糖熬制而成的果酿,夏日里冰镇一番,喝起来爽爽甜甜,很是解暑。
今日是二房嫁女,谢氏是伯母,最多也就是派人帮衬帮衬,倒也没有需要她亲自出面招呼操办的地方,比较清闲。
但谢氏从垂花门前回来,一路摇头,看见唐安芙老爷似的躺在廊下躺椅上喝果酿,秀芝在旁边喂她吃葡萄,还帮她扇风,逍遥赛神仙的样子让谢氏又是一叹。
“阿娘,人家大喜的日子,你唉声叹气的做什么?”
唐安芙问。
谢氏让秀芝退下,娘儿俩坐在一处,谢氏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对唐安芙数落起来:
“我本不该说,可实在忍不住!这仙姨娘办事确实不行,你瞧茹姐儿的嫁妆她都置办了些什么。”
“两张小叶紫檀的八仙桌,不是整块的木头也就算了,她配套的八张椅子居然是榆木的,两套梨花木的柜子,那么老大,花里胡哨,又笨又重。”
“你猜怎么着,她柜子里面还放了十八条八斤重的褥子,她当安定侯府是什么冰天雪地的寒窑吗?”
“还有还有,褥子里还放了枣、生、桂、子,我前几天就看见下人们论斤论斤的往那褥子里灌,这天儿也不怕窝里面臭了。我就说了那么一嘴,仙姨娘竟然阴阳怪气的说我就是不想裴家早生贵子,我也是多余,凭的落埋怨。”
“还有那些个瓶子罐子,既不是古董,又不是官窑特制,堆在嫁妆抬里凑数……还有那些个头面,也是一言难尽。”
“唉,真不知道安定侯府的人看见她准备的这些嫁妆会作何感想。”
谢氏嫁过两个女儿,亲手置办过两份嫁妆,也看见过别人家的嫁妆,倒不是说姑娘家的嫁妆一定要很多很豪华很气派,但至少得合适,得说得过去吧。
“二夫人一文钱不肯出,她一个姨娘,想来能拿出手的也少。”
唐安芙说。
“不少啊!”
谢氏对此有话说:“她要真没钱,弄成这样我也就不说了,偏生她有钱。那种十两一锭的金锭子,她让人打了两匣,差不多你妆奁盒那么大的匣子,挺沉的,少说得两千两。”
“两千两黄金?”
唐安芙首先想到的是仙姨娘可以啊,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她要这么有钱的话,当年唐碧茹的日子怎么会过的那么清苦?
随即她就想明白了。
估计又是从裴景那里要来的。
这裴景对唐碧茹还真是舍得,不得不服。
“正是黄金。所以我才说她不会置办呀。她一下打那么多黄金锭子做什么,黄金又不能直接用,茹姐儿在婆家万一遇到要用钱的地方,她那金锭子怎么用?哪怕换成十两的小额银票,关键时候都比黄金锭子有用。”
谢氏这话不假,唐安芙完全能理解,裴家后宅的生活,可不是只有风花雪月那么简单,侯夫人精明计较,能让别人花钱的地方她就绝对不会动自己的钱,她是永平候府的嫡女,确实有不少私产,只不过都用在她自己和她儿子身上,连安定侯爷都很少能用到她的。
侯府的下人一个个更是眼高于顶,若打点不够,背地里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呢。
“现在茹姐儿的嫁妆抬出去可真是不太好看。黄金匣子总不能让人揭开盖子抬着吧?外头原本就说她高嫁,这嫁妆一出,算是坐实了。”
谢氏说。
唐碧茹和裴景是高嫁还是低嫁,唐安芙现在一点都不关心了,她和齐辰日子过得比蜜甜,做梦都要感谢裴景的不娶之恩,巴不得他俩赶紧凑对。
“怎么说呢。虽然我觉得门第并不重要,但咱实事求是,唐碧茹的身份嫁安定侯府本来就是高嫁,跟嫁妆没关系。”
别说唐碧茹,唐安芙当年嫁裴家也是高嫁。世人眼中的门第观念就是这样的。
况且,当年唐碧茹嫁过人,生过两个孩子,清寡一身,提着个小包袱都被裴景领回家供起来,想来裴景对唐碧茹的嫁妆是否丰厚并不在意。
“话是这么说……”谢氏有点闲操心,有点看不惯二房那边的做法。
唐安芙把果盘放到谢氏手里:“好啦。横竖是二房嫁女,跟咱也没多大关系。娘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有功夫管别人,你还是多管管你儿子的聘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