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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1页）

苏琳微愣，停住去摘采桃花枝的脚步，看了眼正朝她走近的李世民，瞬息将身上外散的情绪收敛干净，双手交叠放在大肚子上，与身后的丫鬟婆子齐齐屈膝行礼道：“见过王爷。”

苏琳的礼姿很标准，神色平静恭谨，说不上疏离，单就这一刻而言，谁也挑不出苏琳的半分错，可她在李世民出现前后神态气质由活泼欣悦到沉静守礼的明显变化，依旧噎了李世民一下，令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脚步停在苏琳面前，心里飘出一种微妙的尴尬，脸上的笑意迅速消散，转瞬面无表情道：“孺人起身吧，既然肚子大了就不要随便出来行走了。”

说完，没了交流兴趣的李世民抬脚从苏琳身旁走过，他身边的奴隶快速地给苏琳行礼，而后跟上他的脚步离开，走了几步，李世民觉得有些别扭，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看了眼苏琳，见苏琳等人背对着他刚起身，他又转过身迈开了脚步。

在此之前，苏琳虽然是王府唯二的孺人，但他对苏琳却很不熟悉，当初观音婢为他挑选这个孺人时，他只看了一眼苏琳的资料、成亲后也只去了苏琳那里两次，一次是新婚夜，一次是观音婢让他去的，之所以点头答应给苏琳一个孺人的位置，完全是因为当时他急需一些军方势力的全力支持甚至是绝对依附来保证自己的地位，苏琳本身没有什么权势，但她的父亲苏海生前却掌握着整整七万的精兵，苏海战死沙场后，那些精兵全部被苏海下手一个叫孟谦的人接管，孟谦依靠这些精兵在短短两个月内成了四品壮武将军，军队规模扩大到八万人数，战斗力在前朝今代中原突厥等所有军队中排名公认前十，后来孟谦投到了他父亲李渊帐下，且不给父亲以外的任何人面子，看上去对父亲忠心耿耿。

当父亲传出准备立大哥为太子的话后，李世民一开始并没有准备争取孟谦，孟谦表现得太过明显，一旦争取不到谁知道孟谦会不会反戈去父亲那告他的状？甚至和大哥联手让他陷入不利境地，直到观音婢偶然从一个后院夫人中得知孟夫人与苏海苏夫人包含姐妹与主仆的复杂又牢固的关系，几次试探这两位夫人，初步确定了孟谦的忠心只给了苏海后，李世民才想着利用苏家的孤女寡母拉拢孟谦，从如今孟谦对他的态度和为他办的事来看，他娶苏琳这步棋走得确实非常对，孟谦在苏海生前只忠于苏海，在苏海死后则只忠于苏家，主人包括苏夫人和苏海唯一的后代苏琳，得到苏夫人的认可就等于得到孟谦的友情，娶了苏琳就等于换了孟谦一半的忠诚，只要苏琳在他府中安安稳稳地过着，以孟谦之前三十多年的所作所为为准，孟谦就不会背叛他。

最妙的是孟谦之前对父亲的忠心表现得太坚定，和苏家的联系在苏海战死后趋于寻常且不着痕迹，观音婢是机缘巧合才知道真相，在苏琳进府后就把牵连到这个真相的蛛丝马迹都抹掉了，现在其他人看起来孟谦依旧是很受父亲看重的军机忠臣，只有他、观音婢、苏夫人、孟谦以及孟夫人和他们的心腹知道他与孟谦的关系，对他掌握和利用一些事情更加有利。

可不论苏琳为他带来了什么样的利益，就像他纳杨惜为孺人来安抚甚至拉拢隋帝朝旧臣一样，无关个人喜好都是利益使然，进府的女子合胃口能讨自己欢心，他就多宠一点，苏琳的相貌身子、性格、能力等，没有一样入他的眼的，他自然不上心，只想着等他事成之后给苏琳一个相对安稳富贵的位置与地方，苏家、孟谦以及军队的事情也就算是了结了。

只是今天他才发现苏琳还是有可取之处的，通透得干净，李世民回忆了下苏琳之前影响到他情绪的神态，发现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那段被他觉得美好的记忆已经淡下去，有些模糊不清，不知为何他有些愕然，感慨了下美好总是短暂的，就把这整件事给丢到了一边，不再去想。

还没起身的苏琳听到李世民的话后，也不起身了，当即说道：“送王爷。”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才直起身，觉得李世民有些莫名其妙，一开始问的她时候语气明明昭示着他的心情很好，怎么转眼她什么也没做就明显淡了情绪了呢？

笼统回忆了一边自己见到李世民后的言行举止，觉得都很合规矩，没有哪点出格，苏琳有些犯嘀咕，不过她即将进入预产期了，放在李世民身上的心思也浅，略略思索后在心里给李世民打了个善变的标签，就把疑惑丢到了一边，扭脸找搀扶自己的胳膊，苏琳便看到景红娇俏可人脸上来不及收起的迷恋，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转头再看右边的景柳倒是很规矩地低着头，不曾注意过李世民的样子。

扬了扬眉，苏琳抬手扶在景柳胳膊上，没了赏花折枝的心情，带着人转身朝琪院回去，心底对景红多了些戒备。

景红和景柳都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岁数相同皆是１６岁，言行举止也谨守在规矩范围内都不曾逾越过，但景柳的能力比起琪院其他丫鬟明显要强些，说话做事更加利落且不着痕迹滴水不露，若景柳是她前身从小一起长大带到这王府的，苏琳肯定特别用心地试探一番，一旦确认对方的忠心就收用了，可景柳是王府五年前买进来的孤女，年纪不大就有如此城府手段，若说没有人精心教导，苏琳是不相信的，她前世在地球十岁父母双亡成孤儿，家产被一些亲戚在短短半年内骗诈得干净，历经辛苦还有德才兼备的姑姑倾力教导，十七八岁时也没有景柳这等厉害。

若说景柳是天纵奇才，苏琳观察了这么长时间也觉得不像，天资过人的人即便受过再多的磨难经历再苦的痛楚，只要她在某个领域明显比别人强，都会保有一定的骄傲，苏琳在景柳身上没有看到什么骄傲，只看到了为生存得更好而做出的努力，这不是一个天才的心态，不论景柳是把骄傲隐藏得太深，还是她本身就是别人培养的人，苏琳都不敢用她，除非她有了能绝对控制景柳的方法。

相对比较优秀的景柳，景红就显得普通正常得多，有着为自己俏丽的相貌而产生的小骄傲，有她这个年岁的女孩该有的些许活泼，做事大体上没错，但细节上偶尔会有些无伤大雅的小差错，说话比较简单直白，也不太会揣摩人的心思，可总体来说还是个聪明姑娘，至少比瑜娘要强上一些，有调｜教成为得力下属的潜质，所以苏琳难免会认为景红比较好收到手下，在这之前对景红的接触也比较多，派遣事情上也显得更宠信一些，可是越单纯的人接触到爱恋这种神奇的东西后，越是会容易不顾一切地去争取，不如成熟世故或者心机深沉的人考虑的多，自然而然地，更容易被人利用，做出一些不能挽回的事情。

现在景红在苏琳身边做大丫鬟，如果景红脑子发热或者被人察觉出来其心思进而利用，首当其中受害的就是苏琳，抿了抿唇，苏琳快速地把景红、景柳、瑜娘、莲娘各要做的事情想了一遍，将瑜娘、景柳和景红的事情稍微对调了一些，决定暂时会把景红地打发稍微远一些，近身的事先交给瑜娘和景柳。

即便景柳也不能让人信任，但苏琳从来这里直到现在，都没有从景柳身上感觉到过恶意，无论景柳是谁的人，至少现在的景柳没有打算伤她不是吗？

只要生完了这个孩子，苏琳便有的是精力和时间来观察她们是谁的人，并且慢慢地找机会把景红这个对李世民产生爱恋的不定时炸弹慢慢地彻底解决掉，无论是找机会交给长孙氏处理，还是打发走，反正苏琳是不会把景红留在身边的。

至于直接把景红送到李世民的床上借机讨好李世民，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李世民对长孙氏不太爱重，且苏琳具备和长孙氏叫板的能力与势力，苏琳也不会这样做，轻幅度地打自己一耳光，又狠狠地甩长孙氏一个巴掌，何必呢？

何况李世民对长孙氏的爱重后世人都知道，她也没有半分和长孙氏对着干的资格，而守着规矩不用出头，借用长孙氏的手既能把这件事做得干净，又能给长孙氏一个面子达到彼此一定程度的交好，岂不更好。

第　7　章

几日后的下午，长孙王妃身边的四大丫鬟之一尹诺带着六个产婆来了苏琳的院子，说让苏琳先挑着，不合心意再换。

苏琳点点头，她现在九个多月的身子，也是时候挑选产婆了，尹诺介绍完六个婆子的简单家世后，她又花了半个时辰问了六人些许问题，期间有两个婆子不经意间流露出刺激到苏琳的恶意，直接被苏琳放到一边不再理会，剩余四个中，一个约有五六十岁、年纪是六人中最大的，稍微佝偻着背，说话时语气十分紧张，交叠放在腹部的手时有颤抖，一眼也不敢看苏琳，这个年代奴隶不得直面主人的规矩只存在于家族极其重大的礼庆上，其余情况下都没有说限制奴隶观察其主人脸色的，苏琳不能确定这个婆子到时候在产房是不是也会这样畏畏缩缩完全放不开手脚，于是也放到了一边；

第四个婆子倒是比较‘活泼’，言语十分顺溜且不经意间就戳到了苏琳的笑点与问话关键点上，只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动不动转转，目光常停留在房间里比较精贵的摆设上、收回时满是恋恋不舍，弄得苏琳有些无语。

剩下的一个叫韩娘一个叫柳娘，都在三十岁左右，也都是李世民进长安入住秦王府后记在王府名下的庄子里的人，穿着蓝月色的仕女服一动不动地站着，有问必答，没有问到的半个字不多说，态度恭敬言词严谨，与苏琳对视时没有露出恶意，看上去比较老实，被苏琳留了下来。

按照王府规矩孺人生产时身边要配备四个产婆，但根据孺人的身家背景不同产婆的数量也是可以控制的，没有绝对，不过苏琳的背景是不差，可也好不到那里，典型的有地位没权钱，前身记忆里其父亲生前家里倒是很富裕，可其父亲去世后家里就突然断了财路，最直观的印象就是每年几十套甚至上百套的新衣服直接缩减为几套，饰品胭脂之类的东西从那以后一直到要嫁进王府就再也没有买过，吃喝的在质量上没怎么变数量上同样锐减，原本成群的奴隶也被其母亲不断地给发卖掉了，一两百个奴隶在四年间只剩下八个，前身出嫁时留了七个在家里照顾病弱的母亲，只带进王府了一个——就是瑜娘。

前身记忆里家里的银钱在母亲几番生病时都花销得差不多了，苏琳虽然从前身记忆里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不认为苏府真的一穷二白了，但是前身母亲在前身嫁进王府时确实只给了前身两千两白银，按照这里的物价，一个烧饼三个铜板，一套粗布衣服两百到三百个铜板左右，一千个铜板等于一两银子，三五两银子就差不多够一个普通人一年的吃用了，两千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确实是一笔极大的财富，可是前身六岁到十岁之间撇开她娘亲为她精心的衣食住行不算，一年纯粹的零花钱都差不多这个数了，进了王府光打赏下人都不怎么够用，想要添置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只能想想，这从某种程度上表达出了其母亲对待前身嫁入态度，磨练或者其他，所以苏琳不觉得她生产的时候，苏府会突然变富变得有权势来帮她。

因此苏琳生产时待在她身边的产婆就只能从长孙氏送来的人中选择了，苏琳自然挑得仔细，长孙氏生产时肯定配备地是王府最好的产婆，但那么长时间一盆盆血色污水从屋子里送出来，总让人觉得长孙氏真是九死一生，三个多月过去了，苏琳依旧心有余悸，唯一的安慰是她把自己那点浅薄的前内小心翼翼散布在肚子集中精神查看时，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包子的头是朝下的，胎位是正的。

让尹焉送走尹诺，又让莲娘安排两个产婆在琪院住下，苏琳去了书房看话本，把尹焉从长孙氏那里带回来有五个月了，苏琳只能说尹焉不愧是长孙氏身边的得意人，规矩自然没得说，举止比起景柳景红等更加标准且流畅，也才十八岁左右的年纪，说话严谨又圆滑，无论苏琳从任何方面试探，甚至连续找她说话说了几天，都没有听到一点点她想要的有用消息，甚至让苏琳感到些许佩服的是尹焉说的话听起来竟然没有怎么重复，即便她一个问题反复问几遍，尹焉说的都是一个意思，可言词上就是不会重复让人感到厌烦，毫无疑问是个人才，再者是尹焉的心态和对苏琳时时刻刻都恭敬认真的态度，没有半分虚假的意味，至少苏琳看不出也感觉不出尹焉是在应付或者玩弄虚情假意，令人即便知道她的一些心思也不会讨厌她。

只是尹焉虽然对苏琳很恭敬，但也没有说因为待在苏琳的琪院里所以就朝苏琳靠拢、以此来获得暂时的好日子的意思，她偶尔泄露只言片语和情绪表明她始终都保有对长孙氏的高度忠心和绝对尊重，将长孙氏与苏琳分得清清楚楚，言行举止明明确确地告诉苏琳：她尹焉的主人只有长孙氏，她尊敬和认真对待苏琳纯粹是因为苏琳是李世民的女人且怀有李世民的孩子，是这府邸的主子之一。

长远的眼光，坚定的心性，一定的才华，处世为人手段又比较高明，一个让人羡慕且想得到的奴隶，可惜不是自己的，自己暂时也没那个能力去收服，无奈之余也有些遗憾，苏琳翻了一页话本，无论如何，她是感谢尹焉的，不管尹焉出于什么原因对教她识字念书这么认真，都不可否认尹焉确确实实耐心而认真地在五个月内教会了她许多字，能让她看懂一些繁体字的简单书籍，在养胎期间的心情一直还不错。

尹诺与尹焉并排走，四个没被苏琳挑中的婆子跟在她们身后十米左右的地方，尹焉见出了院子，路上也没什么人，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腹部，微低着头，声音清浅也明晰：“阿诺姐，苏孺人再有不到半个月就要生产了，而且她也识了不少字，普通的书本册子差不多都能通篇看懂了。”她是不是可以回王妃那里了？虽然她在琪院没有什么活计做，比起怀孕的苏孺人还要轻松，但是苏孺人到底不是她的主人，总呆在苏孺人身边也不是个事，如果因为她长期离职而导致王妃重新选个大丫鬟顶替她的位置，她就亏大了。

尹诺头也不扭，平视前方，步子按照熟悉的规律迈的稳当，声音听不出起伏，显得有些冷漠。“苏孺人没有开口，你瞎想什么？好好呆在苏孺人身边，如何按照苏孺人的要求做好奴隶该做的事情才是你要想的。”

尹焉微嘟起嘴，马上又收敛这轻微的表情外泄，压抑下不满的情绪，她就知道尹诺不会帮她，到底尹诺是王妃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她是王妃嫁给王爷后才到王妃身边，从粗使丫鬟到二等丫鬟熬了四年才当上王妃的大丫鬟、有了体面，尹诺看她时总是十分冷淡且大多数情况下都不太给面子。

只是除非有绝大的事情发生，否则没有王妃召唤她是没有资格主动去见王妃的，跟在苏孺人身边这么长时间，王妃仅仅每个月召唤她一次，问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就让退出来了，一点没透露什么时候让她回去，等苏孺人生产完差不多就有半年了，尹焉自从来到王府后就没有离开王妃身边这么长时间，虽然只要王妃一句话，她即便待在苏孺人身边一辈子也无怨无悔，可是王妃现在除了每次见面时嘱咐她一两句要服侍好苏孺人就没别的了，弄得尹焉心里很没什么底，不过这些事情她也只能自己琢磨琢磨，是半个字甚至半分情绪都不敢透露出来的。

想着，尹焉从怀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净面的锦盒递给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