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想象还有什么东西会比在清晨的灰白光线映照下的房间更可怕。窗户朝向北面,透进来的光线都是固定的灰白色,没有一丝从苍穹的东边投射过来的黎明的玫瑰色光芒。电灯看起来模糊但刺眼;每个影子都很有强度。没有一丝清晨的清新;没有一丝夜晚的柔和。所有一切都是那么强硬、冰冷和难以言喻的恐怖。沙发上那个毫无知觉的男人脸色可怕地发黄;护士的脸则由于她旁边的灯罩而映成了绿色。只有崔罗尼小姐的脸是白的;一种让我心痛的苍白。像是这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带回生命和幸福的色彩。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次袭击(4)
温切斯特医生过来后我们大家都松了口气,他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他只问了一个问题:“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伤口是怎么来的?”看到我们都在摇头,他没再多说,立即开始了手术。突然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静静坐在那儿的护士;但是又马上回到他的工作中,他皱紧了眉头。直到所有的动脉都接好、所有伤口都完全清理后他才开口说话,当然,除了在手术过程中他叫我们递东西或是帮忙。当崔罗尼先生的伤口清理好后,他对崔罗尼小姐说:“肯尼迪护士怎么了?”她马上答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两点半走进这间房的时候就发现她像现在这样坐着了。我们没有动她,也没有动她的位置。她还没有醒。即使是道警长的枪声也没弄醒她。”
“枪声?你们发现了什么线索吗?”他们都沉默了,于是我说:“我们什么也没发现。我和护士在房间里守着。一开始我发现木乃伊的味道让我昏昏欲睡,于是我走出去拿了个防毒面具。我走回来之后就戴着它;但是它仍然没能阻止我入睡。我醒后看到房间里都是人;崔罗尼小姐和还在半梦半醒状态的道警长,被影响了我们大家的相同的味道弄得精神恍惚,他说他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这间阴暗的房间里走动,开了两次枪。当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时,脸上还戴着面具,他把我当成了引起这场麻烦的根源。自然的,他准备再次开枪,幸运的是我及时表明了身份。崔罗尼先生躺倒在保险箱边,就像昨晚那样;并且他手腕的新伤口流血不止。我们把他抬到沙发上,给他止血。这就是绝对完整的,我们目前所知道的原委。我们没有碰那把刀,你看它正躺在血泊中。看!”我说,一边走过去把它拿起来,“刀尖上还有干了的红色血迹。”
温切斯特医生静静地站了几分钟后说道:“那么说这一晚发生的事和前一晚发生的事一样神秘离奇?”
“是的!”我答道。他没作任何回答,而是转向崔罗尼小姐说道:“我们最好把肯尼迪护士弄到另一个房间。我想没人反对吧?”
“没有!请吧。格兰特夫人,你去看看肯尼迪护士的房间弄好了没有;再叫两个人来把她抬过去。”格兰特夫人立即出了门,很快她就回来了:“房间准备好了,人在这儿。”在她的指引下两个男仆走进房间,在医生的指示下抬起了肯尼迪护士僵硬的身体,把她弄出了房间。崔罗尼小姐和我留在了病房,格兰特夫人则跟随医生走进了护士的房间。
只剩下我们两人的时候,崔罗尼小姐走向我,拉起我的双手,说:“我希望你忘了我说过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那时太心烦意乱了。”我没有回答,只是举起了她的手亲吻着。有很多种亲吻女性手的方式。这种是为了表示臣服和尊敬;而崔罗尼小姐的一举一动则表示她接受了这种有教养的、高贵的方式。我走到沙发边去看那个毫无意识的人。黎明越来越近了,光线中有一种白天的清澈透明。我看着这张严厉、冷漠、不变的脸,而今在灰白的光线里像大理石碑一样白,我感觉在这过去的二十六个小时里一定有很多秘密隐藏在所有发生的事情之中。那些突出的额头遮挡了许多意图;那个高而宽的前额显示出一长串理论,宽阔的下巴和大块的下颚则会帮他把理论付诸行动。我边看边想,昨晚预示睡眠临近的那种思想又冒了出来。我抗拒着,将自己拉回了现实。当崔罗尼小姐走向我,并将前额靠在我肩膀上,开始静静流眼泪的时候就更容易做到了。我身体里所有的男儿气概都复苏了。尝试说话安慰她是没什么用的,语言不能代表思想。但是我们相互理解;我伸出手臂抱着她的肩膀,就像很久以前常常对我妹妹做的那样,在她耍小孩儿脾气的时候她会过来寻求大哥哥的安慰。崔罗尼小姐并没有躲闪。正是这个保护的动作和态度让我更坚定了决心,清理了空白的脑袋,开始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着。我本能地把她抱得更紧,但是,在听到门外医生的脚步声时,我拿开了自己的手臂。
第二次袭击(5)
温切斯特医生走进来后急切地看了一眼病人,然后才开口说话。他眉头紧皱,嘴唇抿成了坚毅的线条。
“你父亲和肯尼迪护士的状况有很多相似之处。这两个案子中无论何种影响应该都是以相同的方式起作用的。肯尼迪护士的昏迷要轻微一些。我不得不想,在她身上我们可以比在这个病人身上更快找到结果。我已经把她放在通风的地方了,她也给了一些信号,尽管很微弱,因为还处于寻常的无意识状态。她的肢体已经没那么僵硬了,对于疼痛,她的肌肤也像是更敏感了——或许我应该说是不那么麻木了。”
“那为什么,”我问,“崔罗尼先生仍然处于无知觉状态;而且,到目前为止,据我们所知,他的身体根本就没有变僵硬?”
“这个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是我们几个小时内要解决的;也许需要好几天。但是这必将是给我们上的有用的一课;可能对于我们之后的很多很多人都是如此,谁知道呢!”他补充道,带着名副其实的热心者的激情。
仆人留下来照顾护士,崔罗尼小姐和我则和那个受伤的男人待在一起。我们各自去梳洗和换衣服;我们用早餐的时候医生和格兰特夫人守着崔罗尼先生。
道警长回苏格兰场去报告昨晚的进程,然后他去了地方警察局,安排他的同伴——德兰督察指定的赖特过来。他回来的时候我止不住想他在病房里射到的是煤块;又或许他并没有任何适当的理由就开了枪。他的评论启发了我:“先生,刚正不阿的性格有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看!我还是得去拿我的枪。”
那真是漫长而令人担忧的一天。夜幕降临的时候肯尼迪护士有了好转,她肢体僵硬的症状已经完全消失了。她仍然安静而均匀地呼吸着,但是她脸上固定的表情,尽管是一种足够冷静的表情,她低垂的眼睑仍然显示着睡意。晚上温切斯特医生又带来两个护士,一个照顾肯尼迪护士,另一个跟崔罗尼小姐一起看护她父亲。崔罗尼小姐坚持要自己守着。为了准备这次看护,下午她睡了几个小时。我们都劝告她,并安排了人留在崔罗尼先生的房间。格兰特夫人会守到十二点,然后崔罗尼小姐去接班。新来的护士坐在崔罗尼小姐的房间里,每隔十五分钟就去看看那间病房有没有什么动静。医生也会待到十二点;然后我接他的班。那个侦探或他的同事整晚都会在,他们会不间断地察看一切是否安然无恙。因此,看护者本身也会被监视,昨晚发生的那种事情不会再次出现。
太阳落下去之后,一种奇怪而严肃的焦虑落在了我们每个人身上;我们各自分头准备守夜。温切斯特医生想起了我的防毒面具,他说他也要去弄一个。我觉得这想法很好,因此,我劝说崔罗尼小姐也去弄一个,当她守夜的时候就可以戴着。
夜晚拉开了帷幕。
更多古怪的命令(1)
当我十一点半从房间过来的时候,发现病房里一切安好。新来的护士一本正经的、整洁而警惕地坐在床边昨晚肯尼迪护士坐的那张椅子上。离她不远处,在床和沙发之间,坐着警醒的温切斯特医生,但是防毒面具盖住了他的嘴巴和鼻子,看起来很奇怪,甚至是滑稽。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时候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响动;回过头我看见新来的警察,他朝我点点头,伸出手指示意我不要说话。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看护者睡着了。
我在门外坐下。无须在昨晚的阴影下再冒一次险。很自然地我想到昨天白天和晚上发生的事,我发现自己得出了奇怪的结论、怀疑和猜测;但是我并没有像昨晚那样让自己陷入胡思乱想中无法自拔。先前的感觉再一次袭来,我真的觉得应该有个卫兵来放哨。思考并不是一个缓慢的进程;当它变得诚挚,那么时间也就会很快过去了。像是才过了很短一段时间,那扇通常半掩着的门被拉开,温切斯特医生冒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脱下他的面具。他脱面具的动作,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他的敏锐。他掀起面具的外部仔细闻了闻:“我走了,”他说,“我早上会早点过来;除非,当然,我有其他安排。但是今晚看起来一切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