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想啊。”许清如凑近上来,轻声说,“小礼,你都不知我有多想学‘三抄水’,可是我都来这里快两个月了,还过不了桥。我又不是毫无基础的草包。可薛师傅还不肯来教我轻功。”
许清如说着,冲林礼眨了眨眼,生怕她不信似的。
“两个月?”林礼暗自思忖,心想许清如莫不是太急了。神功难成,有心者有时闭关数年,心中毫无杂念,才能铸就一门功夫。穿云门先人逍遥子闭修七年,才得以让后来的门中绝学“孤鹜断月”面见世人,并借此在武林之中一战成名,成为穿云门立身江湖的一大倚仗。特别的是,“孤鹜断月”从来只传掌门候选人,由时任掌门在夺云大会之前亲传亲授,平时弟子们难以一窥真容。是以候选人们能否掌握“孤鹜断月”,是影响夺云结果的一大因素。
林折云自然已经融会贯通了,据说汪老孟老也能施展六七分。林礼尚未见过这全须全尾,但曾闻“孤鹜断月”前后共有十二式,集穿云所有招式之大成,将“轻”和“快”发挥到了极致。顾惊涛曾有幸偷看过林折云独身时顾自打了三式,跟她说过一个玄乎其玄的说法:“看似缥缈无力,实则绵里藏针”。
她尚未见过一点儿“三抄水”的习练方法,不过依前辈所见,一定是简单不了。
“是啊。”只见许清如满脸肯定,“当初我在秦州看到他们表演的时候,人家还跟我说修一个月就见效了呢。”
一个月?林礼心里起疑,这是当人人都是天才吗?嘴上却问:“你是秦州人?”
秦州可是在嘉安郡。苍烟楼的人为了招揽弟子,还去过秦州?包教包会还不够,竟然还跟比人说一个月见效?
“是啊。”许清如笑笑,“你别不信,这里有许多外乡弟子。你瞧那个,宁州来的。”
她指指一边身形高大的男子。又指指他身边矮一头的男子:“那个是曲州来的。过了临江来这的。”
看来苍烟楼做宣传营销还真有一套。
“是他们到你们哪儿做演,你才听说的苍烟楼?”林礼心想这姐儿怕是有点傻的,追问,“就这么打给你看了一下,你也不知其中底细,你就跟来了?”
“是……也不是。”许清如顿了顿,似是此事她并不愿意提,踌躇一会儿道,“当时我也没别的办法。小礼,你我有缘,实话说与你。”
她眼中闪烁:“去岁年底的时候,我婶婶逼我嫁人,过了年就要把我扔出去。可你知道他们要我嫁一个什么人吗?一个半百老头,他们要我去做填房。阿礼,若是你你肯吗?正好那时我瞧见苍烟楼的师傅们做演,所以连夜收拾东西,跟着他们跑出来了。”
林礼很快捕捉到许清如话里说的是“婶婶”,而非爹娘,想来身世应该坎坷。她不便多问,心里却对许清如生出敬意,钦佩她敢为自己争一争,还是个孤身纵胆走江湖的女侠。
她不想勾许清如的伤心事,于是别开话头:”清如姐姐,那么你这手-枪呢?是在秦州学的,还是来了之后掌握的?”
林礼有时不得不承认,自己说话顺巧时相当讨人喜欢。她生的白净,如此柔声时,让人听了忍不住想在她脸上揉一把。
许清如果然眉间舒展,欣喜道:“说起来正是江湖缘分。我十岁时,家中遇上个身受重伤的男子进来讨水喝。当时那男子手臂上好几道深深的伤口,血一路挂下来。他脸上,脖颈上也全是血污,骇人的很。我奶奶心善,当时没有怕引来别的人,将他留下来,为他请了郎中养伤。我是从小喜欢摆弄刀枪的。虽然家里人不喜欢,但我偷着在院子里练,想是中间有叫他看到。一次侍女们忙不过来,我就给他送药,他却突然叫住我。”
许清如的表情严肃起来:“他说,‘你这样练不出头来’,我不服气,就呛了他两句。他笑了一声,竟从病榻上站了起来,拿过我手里的红缨枪,耍了七式。那七式我此生难忘,我嘴笨,不知怎么和你说。便是他一挑一压、一沉一跃之间刚劲如铁,有那种无坚不摧的气势。他耍枪时,简直看不出身上伤痕数道,刚刚受过重伤。”
挥枪刚劲如铁?林礼脑海中开始一一闪过林折云小册子里的那些名家,试图找出哪位大侠以长缨为心头好。江湖中流传最有名的当属眉山南虞派的一支“啸天”枪法,但长-枪并哪一家的独特武器,其他名家也有会使的,范围太大了。
啸天枪法也是很烈,和许清如那几式有些相似,却又不是这样的“刚”,两者在气韵上看,还是很有分别的。
“我被镇住了。你能懂吗?那时候我才十岁,他在我面前一阵动作,要把我掀出去似的。我既惊又怕,哪知他忽然停下,把枪又还给我,教我一招,正是方才我教你的那‘青龙挑月’。我演练多次,弄得还像个样子,只是远远赶不及他。他……我该叫他师父的,师父走时给我留下一本武籍,上面多是枪法,轻功和一些剑法的练习也有指教,我后来就自己一点点按着那方法摸索。”
许清如尽心描绘着,眼里神采飞扬。她本像男子一样生了一对剑眉,眉头微蹙时看起来很严厉。如今口中提起她的“师父”来,笑得烂漫。
林礼很懂这样的情感。弟子对师父的尊重,初学者对高手的向往。武学这一脉难修却生生不息,江湖这一去千险而人潮人海,总逃不开武者的心动。她对林折云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