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不该是一个小姑娘能晓得的,而且,也没听诺儿说过她们祖上谁是大夫,也没见过她向谁学医,她从哪里知道得这么多?诺儿不愿来是因为这家的主人她看不顺眼,原来她来过的,可是那胡老爷说有什么好保健的,瓜熟蒂落。可是后来不知是谁说的,六夫人这一胎指定是个儿子,那个胡老爷才紧张兮兮的又跑到李家找的诺儿,诺儿就让思岩来了。这样的生意我倒觉得做得,总比老去烟花柳巷好啊,而且看样子诺儿应该已经是小有名气了呢。但是见了这家主人之后,我也不愿诺儿来这里了。瘦巴巴三十多岁的一个男人,脸色蜡黄,头发稀疏,尖嘴猴腮贼眉鼠眼,冲诺儿点了下头后,就一直盯着我咽口水,真是的!我“九斤”就这么有男人缘么?可我又不能说什么,只能把头垂得低低的,几乎把脖子坠断。
好容易诺儿把无关闲人都请出了六夫人的房间,开始教六夫人做一些动作,配合着呼吸缓慢地舒展腰身,说是能修正胎位,减少生产时的痛苦,并提高母子的安全度。我愣愣地听着,看诺儿给六夫人做示范。心里越发诧异,一个小姑娘家怎么能知道这些?那些动作,她怎么就能做出来?我看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些很象是春宫图上的……万不能让诺儿知道我看过那种东西!
“你快点儿啦!我把东西都扛自己身上了,你现在是轻装前进,怎么还这么慢,还真想做大家闺秀啊?”我脚底生风,印九斤却还是斯斯文文的颠着小碎步,真急死我了!
“你慌得什么?还怕回去晚了没粽子吃么?”九斤慢条斯理的。
“对!本来就没包多少,再加上你和小六子两张嘴,唉~~~我的谗虫啊~~~”我捶胸顿足做仰天长啸状。九斤被我逗乐了,笑得花枝花颤。
“诺儿啊,你竟然这么爱吃粽子,干脆多买些糯米、蜜饯,多包些不就得了吗?”
“说得轻松,不要钱的吗?”我白他一眼,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诺儿,”九斤在我面前站定,很认真地看着我,“你的生意做的很好,应该挣了很多钱的。为什么你们一家还过得这么紧巴巴的?有外债吗?还是……你在攒嫁妆?”
“呸!我还攒老婆本呢!”我抡起背上的小包直砸过去,印堂倒是灵活的很,一个箭步就跳开了,还冲着我做鬼脸,行啊你,我再接再励追过去又打,他拔腿跑了——这不是能走快的么?刚才还跟我玩儿淑女,哼!“你给我站住!死印堂!”
“为、为什么只有一个蜜枣馅儿的?”我等不及喘匀气,剥了一个粽子往嘴里塞。“思岩,你知道我最爱吃那个,怎么不给我多留几个?”
“娘也爱吃啊,”思岩笑眯眯的,“所以娘把蜜枣馅儿的都拿走了。”
……娘……娘到底在想什么啊?她明明是喜欢吃桂花馅儿的嘛!还都拿走了,吃不了也要占着!唉,自从两个长工来了,最受压迫的好象是本总经理啊……呜~~~~
“诺儿……你真的爱吃蜜枣馅儿的?小六子给我留了两个,你要吗?”九斤还没有卸妆,但是头巾已经拿掉了,露着半个秃脑壳凑到我近前。我正准备就着苦水将嘴里的半个桂花粽子咽下去(娘把她爱吃的都留给我了),眼前猛地出现这么个秃瓢美人,噎得我是笑也不笑不出,咽又咽不下,憋得满脸通红,紧接着就大咳特咳起来,有若干不堪忍受挤压之苦的糯米粒竟然从鼻孔夺路而出!
当我满脸眼泪鼻涕地抬起头来时,看到的是印堂慌张而又充满关切的眼睛,我一愣,心中莫名的暖了一下。小六子已经打来了洗脸水,思岩帮我洗了脸,印堂又端过一碗热茶让我漱口,还温言软语地说,粽子不能吃太多,那东西容易存食,会伤身体的。他给我剥了一个蜜枣粽子,剩下几个让小六子收起来了。我慢慢吃着,瞟了一眼娘的房间。虽然我们现在是在厨房,可和正房也不过隔了一个小小的院子,这年代的房间隔音效果很不好的,可是我闹这么大动静,娘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我不就是往家里招来了两个臭男人么?到一个月头上,我一定会请他们走啦。其实他们多少也是给帮了些忙的么……娘,你真就至于这么冷落我吗?唉,粽子的味道都不如往年好了~~
盯梢
入夜,闷闷地躺在床上睡不着。思岩劝了我几句,说娘只是生气家里多了两个不知根底的男人,担心会出什么事。尤其是我和印堂单独出去,她就更不放心了。所以才故意冷着我,让我自己反省。我知道,娘自然是爱着我、护着我的,这不已经免了我的“厅长”,准我回房间和思岩住了么?其实,让我发愁的还有另一件事。
思岩见我无话,又嘱咐了几句,就睡了。我望着外面璀璨的星空,却更是心事重重。传说中,每个人都有一颗守护自己的星星,在我们遭遇困境时给予帮助。辛蒂瑞拉的水晶鞋便是她的星星教母给她的。我的守护星是哪一颗呢?你在关注着我吗?我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奋斗了十几年,不是我不需要帮助,而是我知道,更重要的是靠自己。可是直到现在,我的未来仍是一片迷茫,我不知自己的归宿在何方。浩奕……他在三百年后啊,我还回得去么?印堂……怎么会想到他呢?已定了亲的贵公子,就算是他有意,也不过是纳我做妾罢了,我才不呢!丈夫,最私人的“物品”,怎么可以和他人共享?我在这里的朋友也不少了,可其他男孩子,做朋友还是不错的,真要谈婚论嫁,没一个能入了我的眼啊。我趴在窗台上叹息,“嘟——嘟嘟——”传来几声蝈蝈叫,已经夏天了,我却还在思春,唉……
翻回到床上,准备来一次“春梦了无痕”,那蝈蝈又叫了起来。“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咦?这什么蝈蝈,好象喊着“一二一”就来了。啊!我猛地明白过了,正事!我差点儿把正事耽误了!
穿衣套鞋,轻手轻脚却又是慌里慌张的出了门。循着蝈蝈的叫声,拨开草丛往不远处的树林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四下张望,周围一片静寂 ,只有蝈蝈不时地叫着,引着我走到了树林的深处。
“出来吧,没人跟来。”有人跟着就怪了,本来我家住得就偏僻,现在又快半夜了,想找个人跟着都难。
“思诺姑娘。”那个男人现了身形,向我深深一揖。
“算了算了,每次都这么客套,说正事儿。你准备好了吗?大概也就是这一两天,得机会说走就走了。你得保证随时能找到你,该带的东西都打好包,还有,你找的人也都要可靠才行。”
“是,都按姑娘嘱咐的办的。我还多想了两条路,也都联络好了,人也都是可靠的,不会泄露风声。这次,真是多谢姑娘成全了。”又深深一揖。
“得得,只要你们以后日子过得好就行。万不要做负心汉,不然,你就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会追着你杀你个片甲不留!”我突然有些忿忿的,因为故事里这种情况下总会出现负心人。
“不会的!我此生只求有凝香为伴,其他的都不足挂齿!若我负了凝香,定遭天打雷劈!”
“行了,发誓有什么用,老天爷未必爱管你这档子闲事儿。看你以后表现吧。”我心里莫明地有些堵。突然觉得好象有人在背后盯着我,我猛回头,夜幕中一片苍茫,什么也看不清楚。“回去吧,等我通知。”说完,我没有再看那个男人一眼,急急地往家的方向走了。
第二天,我照常去兜售我的商品,印秘书突然很殷勤地要求和我一起去。这可有点儿怪,自从此人升为财务主管之后,很不屑于和我出去做推销员的(其实是怕我逼他扮九斤)。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直到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都快发毛了,才咧嘴一笑,把包儿丢给他:“出发!”
整整一天,印秘书都很“敬业”地紧跟着我。紧得我都有窒息感了。我和经常代销我们货物的掌柜说话,他就一直搭腔儿,截我的话头儿。小伙计点货,我和人家开个玩笑,他就拉长脸催促着我快走。我们去常去的饭馆吃饭,我和小二嘻笑了两句,他就忿忿地说以后再不许到这家来吃饭了——怪了,本总经理干嘛要听你的?还有更过份的,我要出恭,这厮也屁颠屁颠地跟着,气得我差点儿一脚把他踹飞!这是怎么了,不象是我的手下,倒更象是娘派来监察我生活作风的奸细了。我气歪歪地骂了他一路,他却只是讪讪地笑着,象只叭儿狗似的摇着尾巴紧跟着我——简直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