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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清白人家的男儿,看你装束并未嫁人,如此照料我是否有损名节?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莫要再陪着了。”李霄雪总算找到了由头,想要打发秋怜离开。她隐约感觉到寒尘比以前沉默多了,是否因为有秋怜这个外人在,寒尘才会如此谨慎呢?
秋怜的眼中浮现起与年龄不相称的哀伤,表情却是浅笑道:“李小姐有所不知,奴家自幼跟着父亲在外抛头露面,父亲又是沦入风尘卖唱的,算不得好出身。少庄主选近身服侍的房里人,奴家都不够资格。奴家今年将满十八岁,若是没人提亲,就由正夫大人做主随便配给家丁。所以哪敢当公子之称,哪需讲那些名节虚礼?不过是卑微男儿,庄主安排来服侍客人,奴家不敢不从。”
“你既不愿,我也不能难为你。倘若我是奸邪之辈,想占你便宜,你岂不是要吃亏了?”李霄雪有感而发随口问了一句。她觉得秋怜的外貌举止虽然伪娘了一些,不过性格还算开朗大方,或许已经比这个世界典型传统养在深闺的男人强了不少,当然比寒尘还是差远了。
谁知秋怜听了这话,水汪汪大眼睛里的阴霾一扫而空,透出笑意,十分笃定道:“奴家会看相,李小姐容貌不凡一看就是大好人,怎会欺负奴家?”
“知人知面不知心。”
“父亲常说,不承认自己是好人的才是真的好人。那些没良心的才一个劲的标榜自己是好人。”秋怜笑盈盈道,“再者少庄主也说看李小姐面善投缘,少庄主聪敏睿智,她定然不会看错的。”
李霄雪不置可否,总不能说自己不是好人吧?虽然是与秋怜聊天,她的目光却始终望着寒尘的方向。他是不是伤重又昏睡了过去?他若没有睡着,此刻又在想什么呢?
34规矩礼法
李霄雪聊着聊着,思绪纷乱,也觉得精神不济,昏沉沉睡去。但是梦里她并不踏实,总看到寒尘被欺凌的场面,看到他闭上眼时脸上绝望的表情。可刚才见到寒尘,他安静无言,仿佛曾经那些折磨都已经淡忘的样子,是都被他压抑在心里了么?他为何不与她说话?
李霄雪仅有的几次恋爱经历,都是被男人追着哄着,她也习惯了男人更主动一些表达感情。所以在隐约意识到自己对寒尘的感情不纯比较暧昧之后,她潜意识里也希望寒尘能对她有好感有表示。
不过暴雨来袭的那晚,她紧紧抱着寒尘,却感觉到他身体僵直强忍着没有抗拒她。是啊,他说过他喜欢怎样的女人,她还远远没有达到那种标准,所以他不能接受她是有道理的。那么她仗着是主人,就强行要他来喜欢自己,是否太霸道了?会不会在寒尘的心中,她搂抱他的时候,给他的感觉与那些欺负他的官兵没有两样呢?
这样的心里阴影绝对带不来愉快的男欢女爱。李霄雪拼命告诫自己不能心急,要忍耐,不可以逼迫寒尘做他不愿意的事情。
李霄雪睡不踏实,却也迷迷糊糊难以清醒。
等着日头高升,阳光晒到了脸上,她这才睁眼。第一个动作就是抬头,向着寒尘昨晚睡下的方向观望。然而不出她所料,那里只整齐叠放着薄毯和被絮,不见了寒尘的踪影。
正巧秋怜挑开门帘,端了汤药进来。见李霄雪醒了,他喜道:“早上大夫来给李小姐把脉,说您身体恢复的很快。这次醒了,再吃几日调养的药,就能大好了。”
李霄雪却问道:“寒尘呢?怎不见他在房内休息?”
秋怜叹息道:“他天不亮的时候就醒了,执意睡到外边。奴家想他是死契奴隶,按理不侍寝的时候也不该在房里过夜,未免旁人议论,就开了门放他出去。早上醒来,奴家在院子里寻了一圈不见他踪影,问了来打扫的人才知道,他回去下仆院子了。”
“怎么这样,不是说留他在房内养伤么?”
秋怜听出李霄雪话语中的不满,苦着脸解释道:“正夫大人爱洁,原本主宅这边都不许死契奴隶走动的。早上来打扫的人可能不知情,见寒尘躺在院子里,这才将他赶回下仆院子。奴家想着与总管说说,再去叫他来,这一早忙还没顾上了。”
李霄雪满心怨气,听了秋怜的解释倒也不好发作。毕竟人家是救了她性命,又慷慨收留照顾,不嫌弃她来路不明,她怎能坏了人家规矩?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说,接过药碗仰头喝了,只盼着早点恢复气力,找个机会与庄主或少庄主沟通一二,将寒尘要到身边,不能让他再回去下仆院子里受委屈。
秋怜心思灵巧,见李霄雪眉头不展似是还在担忧,就开解道:“李小姐放心,下仆院子里还住着一个死契奴隶,庄主待人宽厚,特意搭了草棚容他栖身。听说是有铺盖,也没什么劳累的活,寒尘在那里养伤,还有旁人照应着,不会委屈的。他想必也是怕您操心,又不愿惹闲话,才主动离开。奴家觉得他虽然容貌不佳,但是个懂事乖巧的好奴隶,又得您这样善良的好主人惦记着,一定不会有事。”
“秋怜,你也是心善的,能否再烦劳你帮忙找几件衣物给寒尘?他的伤势也需药物治疗。我不懂规矩,倘若实在难办你也不要勉强。”李霄雪诚恳央求道,“我感觉身体好多了,如果方便的话,我能否去拜见庄主或少庄主,当面谢谢她们的救命之恩。”
秋怜应道:“李小姐不用担心,寒尘我会尽力去关照。庄主在外做生意过两天才回来,少庄主平素忙着复习课业,不过也留了话说只要您伤情好转,就禀告她。奴家这就去回话,说不定少庄主会亲自来看您。”
“那怎么使得?她与我有救命之恩,我该亲往拜谢才对。”
“少庄主宽厚仁慈,多半不舍得让您带着伤去拜她。”秋怜又劝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过了没多久,只见门帘一挑,秋怜迈步进来。秋怜身后还跟着一个锦衣少女。
李霄雪被救的时候昏迷不醒,只知道救她的是锦绣山庄的少庄主,此时隐约猜到那锦衣少女可能就是,却不敢乱认。
秋怜机灵的上前,一面扶起李霄雪,一面介绍道:“李小姐,可巧少庄主刚用了饭还没去书房,听说你要见她,她便自己过来了。”
李霄雪欲起身离榻郑重行礼道谢,张梓萱却急忙将她扶住又按回床上,笑着说道:“李姐姐莫要讲那些虚礼。你我姐妹算是投缘,我家也不是什么侯门府邸,你落难我救了你,他日我若有了麻烦,姐姐愿意帮妹妹一把就好。”
“在下也是草民无权无势,不过懂得知恩图报。少庄主如有差遣,尽管吩咐。”李霄雪客气说道。
张梓萱性格开朗,见人自来熟,热情道:“我是家中独女,平素少伴,看姐姐气宇不凡,说话斯文,应该也是读书人吧?不知姐姐祖籍何处,怎会落难至此?”
这番话在刚刚收留李霄雪的那晚,已经有管家旁敲侧击问了。李霄雪当时说她是从异邦而来的生意人,初来大周无亲无故,路上遭遇马匪袭击,同行的伙伴们都失散了,她和寒尘被马匪抓住一顿折磨,后来有官兵剿匪,他们这才趁乱而逃。
如今张梓萱又问,其实也是有些顾虑求个印证。毕竟李霄雪身上没有度牒文书无法证明身份。不过为李霄雪包扎疗伤的大夫能证实李霄雪一定不是逃亡的奴隶。她随身行李里也有几样与大周完全不同的奇怪物品。
张梓萱那时就去了大半疑虑。正夫大人也是怕遇到歹徒,又有意安排年轻貌美的秋怜服侍在李霄雪身侧。几日下来,秋怜回禀说李霄雪品性端庄善良仁厚,还念着奴隶救护之情,几番叮嘱关照,可见不是奸邪之辈。
张梓萱于是生了结交之心。她计划是近期就起程进京赴考,第一次出远门,若能寻个说的来的朋友结伴儿而行,也免得旅途乏味。李霄雪如果是来自西域,一路见闻定然新颖,两人投缘的话,天南地北聊一聊也是难得的体验。
张梓萱趁着李霄雪精神好,就主动将大周的风土人情简单介绍了一番。李霄雪也将所谓的西域逸闻趣事讲了讲。两人性格相近,李霄雪见多识广懂得聊天的技巧,那张梓萱别看未满二十,不过也博览群书聪敏好学,两人旁征博引偶尔风趣幽默,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