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质问她:“我知道你这个时候找文鹏举来是什么意思,沈锦年,你堂堂沈家大少爷,不敢言爱,不敢求得,不敢争取,大嫂出了事你不形影不离地陪着她就罢了,你可倒好,竟然还把她往别的男人那里推,女人在病时最是容易感动了,要是大嫂转而喜欢上了文鹏举,你说,你怎么办?!你是要像小时候那样,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偷偷难过吗?!”
怎么办?她沈去疾不想看到这些!甚至绝不会亲眼看着魏长安穿着火红的嫁衣,嫁与别人为妻!可她也知道,待日后长安离开她了,能给长安一方安稳的人,只能是爱慕了长安多年的文鹏举……
“我都听见了。”魏长安突然抬起头看着沈去疾,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打断了沈去疾的思绪。
“什么?”沈去疾收敛心思,眉心再次微蹙起来,眸光清亮地看着坐在自己旁边凳子上的人:“你听见了什么?”
魏长安的双肘放在桌子上,一手握着玉佩,一手理着玉佩上的青色穗子,微微偏着头,神色平静:“我被你从山坡下救上来之后,在马车里,你抱着我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
沈去疾眨眨眼,好看的眉毛无意识地拧得更紧了——当时自己真的很害怕,所以自己在马车里,到底抱着满脸是血的魏长安说了什么?
蓦然,沈去疾的眼角忽然抽动了一下——她想起来了,自己想给魏长安说的那些话,不过总是以前讳言于口的东西。
自己当时情急之下许下此诺,说白了不过就是遵从本心的顺遂!
可当自己冷静下来后,沈去疾发现,那些曾经几次三番想说出来的话,不知何时,因为时间的纠缠,已变得有些难以启齿。
“你这什么表情呀?”看见沈去疾这副忐忑的模样,魏长安满脸高兴:“你又没给我说你藏了多少私房钱,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沈去疾的心里有一根弦,忽然咯噔一声被人拧得绷到了最紧的程度,缓了缓,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子里低缓地响起来:“我说了什么?”
“你说你不会让我死的,你说你还有话要对我说,只要我没事,你就一定把那些话告诉我,”魏长安把整理好的玉佩揣进怀里,看似随意却又步步紧逼地问:“我现在没死,所以你想给我说什么,你就说吧。”
沈去疾愣住,片刻后,就在魏长安以为姓沈的又要起身逃跑的时候,这人的脸上却倏而露出一个魏长安从没见过的,舒缓,却极其复杂的笑容。
魏长安竟在这样的一个笑里,看见了许多不曾在沈去疾明面上见过的情绪——苦涩,颓败,纠结,从容,最后,竟是释然。
这人想说什么?魏长安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吊了起来,只是一瞬间,她却又被一种浓浓的沉重感包围了,她,她好像,好像有点后悔挑起这个话题了。
沈去疾却没有给魏长安后悔的机会。
她站起来,理了理衣袖,诚重到近乎虔诚地给魏长安揖了一个大礼。
察觉不妙,魏长安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与沈去疾对面而立。
“从现在起,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点虚假,当天打雷劈。”沈去疾的神色自然且平静,她看着魏长安,依旧的眸光清亮:
“某,沈去疾,原名锦年,河州城北人氏,母沈练,生父楚公仲鼎,我本女儿身,自幼被母亲当作儿子教养,六岁时被灌下汤药,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我本不想骗你,奈何几次三番未得机会如实相告,以至于拖缠至今,故而我……”
后面的话,被忽然扑过来的魏长安打断了。
她脸上的神情近乎平静,手却在疯狂地扯着沈去疾的衣襟,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偏执的气息:“你,你骗我的吧?对,你骗我的,姓沈的你什么时候学会骗人了?你明明是个男人啊,你,我,我见过你长胡子的,你长有喉结的啊,你……对,我还见过你光膀子的,你怎么会是,会不是男的呢?你……你明明就是男的!”
魏长安终于胡乱地扯开了沈去疾的所有衣襟,露出了这人的整片胸膛。
魏长安指着沈去疾平坦的胸口,嘴角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终于能言之凿凿了:“姓沈的,想骗我?哈哈!你还嫩了点。”
可沈去疾却依旧的淡然自若,只有那半垂着的眼皮,知道她深邃的眸子里,究竟藏了多少忧惧与怯懦。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钥匙,不由分说地塞到了魏长安指着她的这只手里:“新逸轩里,把床的脚踏挪开,地面上正中间的那个地砖是可以掀开的,地砖下面是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小箱子,这是箱子的钥匙。”
魏长安拿着钥匙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忽然有些害怕,比沈去疾给她说和离时还要害怕。
她干脆捂住耳朵,摇着头自言自语着:“不听不听我不听,我听不见,你骗我的话我都听不见……”
沈去疾一把拉住魏长安一只手腕,强迫她听自己说话:“箱子里放着我这些年攒下的钱财,都存在恒隆钱庄了,取钱的凭证就是给你的鲤鱼玉佩,我也没具体统计过我存进去多少,大概一万两不到,以后你便拿着用吧……长安,我的身家性命如今皆已悉数给你托出来了——你想要去告官,以行骗之罪将我送进大牢,还是要我立刻写下和离书,向人揭发我,亦或你想怎么样都行,我、我听凭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