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去疾知道长安绝不会长舌,但沈去疾保守稳健的行事风格还是让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最后,沈去疾补充说:“也,也还请你不要把我娘视为异类,她并没有错,喜欢女人也没有错……”沈去疾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种话,或许她是想告诉魏长安什么,又或许,这只是她不甘心的试探与挣扎,谁知道呢。
魏长安忽而闷声笑了,她不知该做何反应,只好握起粉拳在沈去疾胸口赏了一拳。
沈去疾勾勾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她似乎是明白了魏长安的意思,又似乎害怕魏长安真的明白。
新逸轩到了,沈去疾轻轻地把魏长安放下来,动作轻缓地理了理魏长安有些乱的头发和衣衫,犹如在整理一件稀世珍宝。
沈去疾看着魏长安,大而明亮的眼睛里溢满了深情与克制,眸子深沉得好像面临了生死诀别。
终于,沈去疾缓缓开口:“长安,其实我娘她,只给我爹生了一双……”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不知突然从哪儿窜出来的如意圆滚滚地打断了沈去疾的话,扯着嗓子宣布了一个真的与生死有关的消息:“阿龟死了!!”
沈去疾有那么一瞬间的绝望。
世间之事可再一再二,却少有再三再四,她几次三番想把真相告诉魏长安,半路却总有那么个人物会跳出来把她的计划成功搅黄。
顿时,阿龟是谁沈去疾不想知道,至于阿龟为什么会死沈去疾更不想知道,她讳莫如深地看如意一眼,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就离开了这里,好像慢一步就会被吞进万丈深渊似的,一刻也不敢停留。
如意被沈去疾方才的那个眼神吓得僵在了原地,嘴里的“小姐”愣是磕绊了好几次才算说完整,“小姐,我、我是不是,惹姑爷不开心了?”
“没有,他怎么会和你生气呢。”魏长安拉起如意,眉眼弯弯地走回了新逸轩。
如意:“可是姑爷的眼圈明明就红红的……”
接着,魏长安还没来得及接下如意的话头,就听见如意“嗷”地一嗓子恍然大悟了:“小姐,是你又欺负姑爷了吧?!你看看,你都把人家一个大男人给欺负哭了!!”
魏长安的太阳穴猛地突突了几下,她觉的“草菅人命”一词用在这里应该挺合适的。
不过,梦想成真的某人心情好的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也顾不得和如意一起去分担小乌龟阿龟死了这个令人悲伤的事情了。
夜里,因为沈去疾的一句“拿你视为自己人”而高兴得睡着之后还咧着嘴角的人做了一个梦,梦是断断续续、似真似假的,魏长安头一次觉着心累,还是在梦里。
在她那真真假假的梦里——
一会儿是在一处庄园里被一个总角之龄、清俊可爱的男娃娃带着在溪水里捉鱼,一会儿是在一个安静高雅的房间里跟着这个男娃娃学弹琴。
忽而,天旋地转,眨眼之间,梦中的魏长安回到了魏家,回到了那个和玩伴玩捉迷藏时躲藏的房间,然后,然后就看见了……
魏长安醒了,她绕过守在外间值夜的丫鬟,披着件外衣来到了新逸轩的院子里。
深夜寂凉,新逸轩里连大小虫子都隐了声音回去睡了,夜风肆意又克制地吹着院子里的一切,也盘旋在魏长安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良久,魏长安突然笑了,站在树影婆娑的院子里,独自一人,笑的嘲讽且凄凉。
那之后的几天里,先是冯倾城离开沈家回京城了,后是魏长安一连几日没见到过沈去疾这人。
正当魏长安用“沈去疾和冯倾城私奔了”的想法来逗自己开心的时候,婆婆沈练派人送来了魏家的归宁帖,和一个口信。
说是沈去疾带人去沿海的建州采买去了,前天一早就走了,归期不定。
他是个商人。
到底重利轻别离。
魏长安在心里扎了好一通沈去疾的小人儿,然后独自收拾东西,带着吉祥如意和沈去疾留给她的沈盼、心儿,大喇喇地回了魏家。
河州魏家——
上次离开家门时,魏长安是以魏家女儿的身份踏出的魏家大门,今次回来,这里却已经不再是她的家。
父亲魏荣竟然苍老了很多,鬓边的头发添了不少灰白,竟看得魏长安眼角发酸。
“爹这不是好好的嘛!”魏荣欣慰地看着绾起长发的女儿,和魏长安相像的眼睛笑得弯成月牙:“爹打听了,沈家那小子上建州跑生意去了,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你今次既回来了,就安心在爹娘这里住着,嗯……就住到沈家那小子回来后亲自来接他的心头肉,怎么样?”
“爹!”魏长安佯嗔父亲一声,耳朵尖却泛起淡淡的粉红,“你再说,你再说你的心头肉可就生气喽!”
“谁要生气啊?”一道爽朗的男子声音从厅外传进来,接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抱着个孩子走了进来,是魏长安的大哥魏靖尘。
魏长安欢喜地走过去把八个月大的侄子抱了过来,红包悄无声息地塞进了小侄子的衣兜里,她晃着小侄子的小胖手,喜笑颜开:“小白小子,还记得姑姑吗?嗯?姑姑~”
魏白这小家伙的嘴角适时地流下来一串口水,他挥动着小胳膊,咿咿呀呀地好像要和魏长安对话。
魏靖尘眉眼弯弯地在父亲手边坐下,感叹到:“桃花这一嫁人竟也真的是长大了,都知道给小白塞红包了,哎,以前她哪次不是喊一声‘哥哥’就伸手管我们要红包?沈家那小子有本事哈,能给咱家桃花调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