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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1页)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

根据亲身观察和可靠材料

(1845年3月15日)

致大不列颠工人阶级工人们!

我献给你们一本书。在这本书里,我想把你们的状况、你们的苦难和斗争、你们的希望和要求的真实情况描绘给我的德国同胞们。我曾?在你们当中生活过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对你们的状况有足够的了解。我非常认真地研究过你们的状况,研究过我所能弄到的各种官方的和非官方的文件,但是我并不以此为满足。我寻求的并不仅仅是和这个题目有关的抽象的知识,我愿意在你们的住宅中看到你们,观察你们的日常生活,同你们谈谈你们的状况和你们的疾苦,亲眼看看你们为反抗你们的压迫者的社会的和政治的统治而进行的斗争。我是这样做了。我抛弃了社交活动和宴会,抛弃了资产阶级的葡萄牙红葡萄酒和香槟酒,把自己的空闲时间几乎都用来和普通的工人交往;对此我感到高兴和骄傲。高兴的是这样一来我在获得实际生活知识的过程中有成效地度过了许多时间,否则这些时间也只是在客厅里的闲谈和讨厌的礼节中消磨掉;骄傲的是这样一来我就有机会为这个受压迫受诽谤的阶级做一件应该做的事情,这些人尽管有种种缺点并且处于重重不利的地位,但仍然引起每个人的尊敬,也许只有英国的锱铢必较的商人才是例外;还值得骄傲的是这样一来我就能保护英国人民,使他们不致日益受人鄙视。而来自欧洲大陆的这种鄙视,正是你们国家的当权的资产阶级极端自私自利的政策和全部行为的必然后果。

同时我也有很多的机会来观察你们的敌人——资产阶级,而且很快就确信,你们不希望从资产阶级那里得到任何援助是正确的,是完全正确的。他们的利益和你们的利益是完全对立的,虽然他们?常在企图证明与此相反的说法,企图使你们相信他们衷心地同情你们的命运。他们所做的驳倒了他们所说的。我希望我收集到的材料用来证明下面这件事是绰绰有余的:资产阶级,不管他们口头上怎么说,实际上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当你们的劳动的产品能卖出去的时候就靠你们的劳动发财,而一到这种间接的人肉买卖无利可图的时候,就让你们饿死。他们庄严地宣布过对你们的好意,但是他们做了些什么事情来从实际上加以证明呢?

对你们的诉苦他们曾认真地注意过吗?除了负担派来调查你们的状况的五六个委员会的?费,他们还为你们做了些什么呢?而这些委员会的大本大本的报告都永远放在内务部的档案架上的废纸堆里。他们是否打算过从这些日渐腐烂的“蓝皮书”中哪怕编写出一本易读的书,使每一个人都能毫不困难地了解到绝大部分“生而自由的不列颠人”的状况呢?没有,他们当然不这样做;所有这些都是他们不喜欢谈论的事情。他们宁可让一个外国人来把你们所处的屈辱的状况报道给文明世界。

但是我希望,我对他们来说才是外国人,而对你们来说却不是。我的英语也许不很道地,但是,我希望你们将发现它是平易近人的。顺便说一句,无论在英国或是在法国,从来没有一个工人把我当做外国人看待。我极其满意地看到你们已?摆脱了民族偏见和民族优越感。这些极端有害的东西归根到底只是大规模的利己主义[wholesaleselfishness]而已。我看到你们同情每一个为人类的进步而真诚地献出自己力量的人,不管他是不是英国人;我看到你们仰慕一切伟大的美好的事物,不论它是不是在你们祖国的土地上产生的。我确信,你们并不仅仅是普通的英国人,不仅仅是一个孤立的民族的成员;你们是意识到自己的利益和全人类的利益相一致的人,是一个伟大的大家庭中的成员。正是由于我把你们当做这个“统一而不可分的”人类大家庭中的成员,当做真正符合“人”这个字的含义的人,所以我和大陆上其他许多人一样,祝贺你们在各方面的进步,希望你们很快地获得成功。

继续像以前那样前进吧!还有许多困难需要克服:要坚定,要大胆,你们的成功是肯定的,你们前进中的每一步都将有助于我们共同的事业,全人类的事业!

弗里德里希·恩格斯1845年3月15日于巴门(莱茵普鲁士)

序    言

本书中所考察的问题,最初我是打算仅仅作为一本内容比较广泛的关于英国社会史的著作中的一章来论述的,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很快就使我不得不对它进行单独的研究。

工人阶级的状况是当代一切社会运动的真正基础和出发点,因为它是我们目前社会一切灾难的最尖锐最露骨的表现。法国和德国的工人共产主义是它的直接产物,而傅立叶主义和英国社会主义以及德国有教养的资产阶级的共产主义则是它的间接产物。

所以,为了给社会主义理论,同时给那些认为社会主义理论有权存在的见解提供坚实的基础,为了肃清pro et contra〔赞成和反对〕社会主义理论的一切空想和臆造,研究无产阶级的境况是十分必要的。但是只有在大不列颠,特别是在英国本土,无产阶级的境况才具有完备的典型的形式;而且也只有在英国,才能搜集到这样完整的并为官方的调查所证实了的必要材料,这正是对这个问题进行稍微详尽的阐述所必需的。

我有机会在二十一个月内从亲身的观察和亲身的交往中直接研究了英国的无产阶级,研究了他们的要求、他们的痛苦和快乐,同时又以必要的可靠的材料补充了自己的观察。这本书里所叙述的,都是我看到、听到和读到的。我的观点和我所引用的事实都将遭到各方面的攻击和否定,特别是当我的书落到英国人手里的时候,这一点我是早有准备的。我也知道得很清楚,在这本书里,人们可以给我指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不确切的地方。要知道,在研究一个需要全面论证的庞大题目时,这种情况就是英国人也难以避免,更何况像我这样考察一切工人的状况的著作,连英国本国也还没有出过一本。但是我要毫不迟疑地向英国资产阶级挑战:让他们根据像我所引用的这样可靠的证据,指出哪怕是一件多少能影响到我的整个观点的不确切的事实吧。

描述不列颠王国无产阶级的境况的典型形式,特别在目前对德国来说是具有极其巨大的意义的。德国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比起任何其他国家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来,都更加是从理论前提出发的,因为我们,德国的理论家们,对现实世界了解得太少,以致现实的关系还不能直接推动我们去改造这个“丑恶的现实”。

在公开拥护这种改造的人们当中,几乎没有一个不是通过费尔巴哈对黑格尔哲学的克服而走向共产主义的。关于无产阶级的真实境况我们知道得这样少,甚至连善意的“劳动阶级状况改进?会”(而我们的资产阶级现在就在这些?会里对社会问题大肆歪曲)都?常把那些关于工人状况的最可笑最庸俗的见解作为根据。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德国人比任何人都缺乏实际知识。虽然德国无产阶级的境况还没有像英国那样典型,但是我们的社会制度到底是相同的;而且除非民族的理智及时地采取了为整个社会制度打下新基础的措施,这种社会制度的出现迟早会达到和北海彼岸同样尖锐的地步。在英国造成无产阶级贫困和受压迫的那些根本?因,在德国也同样存在,而且照这样下去也一定会产生同样的结果。同时,对英国的灾难的揭露将推动我们去揭露我们德国的灾难,而且还会给我们一个尺度来衡量我们的灾难以及在西里西亚和波希米亚的骚动93中所暴露出来的危险,这种危险从这一方面直接威胁着德国的安宁。

最后,我还要做两点声明。第一,Mittelklasse[中等阶级]这个词我?常用来表示英文中的middle?class(或通常所说的middle?classes),它同法文的bourgeoisie(资产阶级)一样是表示有产阶级,即和所谓的贵族有所区别的有产阶级,这个阶级在法国和英国是直接地、而在德国是假借“社会舆论”间接地掌握着国家政权。

G同样,我也?常把工人(workingmen)和无产者,把工人阶级、没有财产的阶级和无产阶级当做同义语来使用。第二、我在引用别人的话时,在大多数场合下都指出引文作者所属的党派,因为自由党人几乎总是在竭力强调农业区的贫困,否认工厂区的贫困,而保守党人却刚好相反,他们承认工厂区的贫穷,但不想承认农业区的贫穷。因此,当我描述产业工人的状况而缺少官方文件的时候,我总是宁可利用自由党人的证据,以便用自由资产阶级亲口说出来的话来打击自由资产阶级;只有当我亲身观察了真实情况或者引文作者本身或文章的声望使我确信所引用的证据真实无误的时候,我才引用保守党人或宪章派的材料。

弗·恩格斯1845年3月15日于巴门

导          言

英国工人阶级的历史是从18世纪后半期,从蒸汽机和棉花加工机的发明开始的。大家知道,这些发明推动了产业革命,产业革命同时又引起了市民社会中的全面变革,而它的世界历史意义只是在现在才开始被认识清楚。英国是发生这样一种变革(这种变革愈是无声无息地进行,就愈是强有力)的典型国家,因此,英国也是这种变革的主要结果(无产阶级)发展的典型国家。只有在英国,才能就无产阶级的一切相互关系来全面地研究这个阶级。

我们在这里不谈这个革命的历史,也不谈它对现在和将来的巨大意义。这是将来的一部内容更广的著作的题目。现在,我们只要几点,这几点是弄清以后要讲到的事实和了解英国无产阶级的现状所必需的。

在使用机器以前,纺纱织布都是在工人家里进行的。妻子和女儿纺纱,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把纱织成布;如果他自己不加工,就把纱卖掉。这些织工家庭大部分都住在靠近城市的农村里,靠自己挣的钱也能生活得不错,因为就布匹的需求来说,本地市场还是有决定意义的、甚至几乎是唯一的市场,而竞争(后来由于取得了国外市场和扩大了贸易而替自己开辟了道路)的威力也还没有对工资发生显著的影响。加以本地市场的需求还不断地在扩大,这种扩大和人口的缓慢增长是步调一致的,并且保证了一切工人都有工作;此外,他们之间还不可能发生激烈的竞争,因为他们散居在农村。所以,大部分织工甚至还能够积蓄一点钱,并且租一小块地在空闲的时候耕种。至于空闲的时间,他们愿意有多少就有多少,因为在什么时候织布和织多少布是随他们便的。的确,他们是蹩脚的庄稼人,他们的耕作是马马虎虎的,也没有很多的收入;但是,至少他们还不是无产者,他们,如英国人所说的,是在故乡的土地上扎下了根的,他们是定居的,在社会上的地位比现在的英国工人要高一等。

工人们就这样过着庸碌而舒适的生活,诚实而安静地、和和气气而又受人尊敬地生活着,他们的物质生活状况比他们的后代好得多;他们无须乎过度劳动,愿意做多少工作就做多少工作,但是仍然能够挣得所需要的东西;他们有空到园子里和田地里做些有益于健康的工作,这种工作本身对他们已?是一种休息,此外,他们还有机会参加邻居的娱乐和游戏;而滚木球、打球等等游戏对保持健康和增强体质都是有好处的。他们大部分是些强壮、结实的人,在体格上和邻近的农民很少或者甚至完全没有区别。孩子们生长在农村的新鲜空气中,即使他们有时也帮助父母做些事情,到底还不是?常的,当然更谈不到八小时或十二小时工作日了。

这个阶级的道德水平和智力水平究竟怎样,是不难想像的。他们和城市隔离,从来不进城,因为他们把纱和布交给跑四方的包买商,从他们那里取得工资;他们和城市完全隔离,连紧靠着城市住了一辈子的老年人也从来没有进过城,直到最后机器剥夺了他们的收入,把他们吸引到那里去寻找工作。他们在道德和智力方面和农民一样,由于有一块租来的土地,他们大部分和农民有直接联系。他们把乡绅——当地最大的土地占有者——看做自己“天然的长上”,向他讨主意,有了小的争吵,就请他当公断人,对他表示这种宗法关系所应有的尊敬。他们都是“值得尊敬的”人,是好的当家人,过着道德的生活,因为他们那里没有那些引人过不道德的生活的邪路——附近没有酒馆和赌场,而他们有时去那里过过瘾的小酒店的掌柜也是值得尊敬的人,这些人大部分是大佃农,有好的啤酒,喜欢严格的生活规律,每天晚上很早就把买卖收了。孩子们成天和父母待在家里,受的教育是服从父母,敬畏上帝。宗法的家庭关系一直保持到孩子们结婚。年轻人是在幽静纯朴的环境中、在和婚前的游伴互相信赖的气氛中长大的,虽然婚前发生性的关系几乎是普通现象,可是这仅仅是在双方都已?把结婚看做道义上的责任时发生的,只要一举行婚礼,就一切都正常了。一句话,当时英国产业工人的生活和思想与现在德国某些地方的工人是一样的,闭关自守,与世隔绝,没有精神活动,在自己的生活环境中没有激烈的波动。他们当中能读书的很少,能写写东西的就更少了;他们按时上教堂去,不谈政治,不搞阴谋活动,不动脑筋,热中于体育活动,带着从小养成的虔敬的心情听人讲圣?,由于他们为人忠厚温顺,和社会上比较有特权的阶级相处得很和睦。但他们的精神生活是死气沉沉的;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小小的私利、为了自己的织机和小小的园子而活着,对于村子以外席卷了全人类的强大的运动却一无所知。他们在自己的平静、庸碌的生活中感到很舒服,假若没有产业革命,他们是永远不会丢开这种生活方式的。诚然,这种生活很理想,很舒适,但到底不是人应该过的。他们那时也不是人,而只是一架替从前主宰着历史的少数贵族服务的工作机。产业革命只是促使这种情况达到顶点,把工人完全变成了简单的机器,把他们最后剩下的一点独立活动的自由都剥夺了,可是,它却以此迫使他们思考,迫使他们争取人应有的地位。像法国的政治一样,英国的工业和整个市民社会运动把最后的一些还对人类共同利益漠不关心的阶级卷入了历史的巨流。

使英国工人的状况发生根本变化的第一个发明是珍妮纺纱机。这种机器是北郎卡郡布莱克本附近斯坦得希尔的织工詹姆斯·哈格里沃斯制造成的(1764年)。它是后来的骡机的雏形,是用手摇的,可是不像普通的手摇纺车,手摇纺车只有一个锭子,而它有十六个至十八个锭子,只要一个人摇就行,因而能够生产比过去多得多的纱。从前,一个织工需要三个女纺工供给纱,纱还总是不够,织工常常得等着,现在,纱却比现有的织工所能用的多了。新发明的机器使纱的生产费用减少了,布匹的价格也跟着降低,于是,本来就已增长了的对布匹的需求更加增大了。这就需要更多的织工,而他们的工资也就提高了。现在,因为织工在织机旁能赚更多的钱,他们就逐渐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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