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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四（第1页）

&esp;&esp;彦妈开口得有点迟疑;她先问我是在学校吗?我说我在家，她就问我说是不是生病了，我跟她说没有，我只是在准备音乐会彦妈叹一声，说彦都没有怎么在练习，他只反覆奏着舒伯特的st?ndchen，孟德尔颂的ofgfng…之类的，她很担心

&esp;&esp;我一听曲名，心下一阵悸动;那些都是我们最喜欢的曲子!合作这些曲子时的情感好像滚烫的蒸气一样涌上来，我觉得眼眶和喉咙都被湿热的东西堵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esp;&esp;我知道彦妈打电话来不会只是要告诉我彦在弹哪些曲子我努力吞下那滚烫的东西，等着她说话

&esp;&esp;彦妈沉吟了一会儿，彷彿还在找要用什么样方式来说，终于，她慢慢的开口，试探性的问:

&esp;&esp;“我听说，你要转学回去?”

&esp;&esp;我心下一震;听说?听谁说?我很想脱口而出问她;彦爸不是说这是”秘密”吗?那为什么…

&esp;&esp;我不自觉的咬着下唇我从来没有跟我妈妈讲过转学的事，而我也不打算转学;一方面，我认为我是我，没有人可以用任何理由叫我”要”怎么样，或”不要”怎么样;另一方面–我，我捨不得彦，如果我们在同一个学校，就算不同班，我仍然可以看到他，可是如果我转学，那我就真的没有机会见到他了…想到这里，我觉得电话快要从冷汗涔涔的手里滑下去…

&esp;&esp;问题是，现在我要怎么回答彦妈呢?我用额头抵着钢琴的面板，苦恼的思索着

&esp;&esp;听我半晌无言，彦妈又叹一口气，有点像自言自语一样的说:

&esp;&esp;“你们这些小孩实在是太年轻了，你们不知道究竟什么应该在意，什么应该让它过去，你们两个…”她顿了一下，然后说:

&esp;&esp;“好成这样…”

&esp;&esp;我听到这四个字，心脏倏地狂跳起来;她这是什么意思?!“这样”是哪样?!难道彦妈…?

&esp;&esp;在我心慌意乱中，彦妈仍在继续讲下去，声音里带着慈爱的忧虑:

&esp;&esp;“…像你们这种情谊，等你们再大一点就会明白，真的一生里没有里，手指轻柔的在琴键上抚奏着，感觉今生从来没有过的专注往事-随着彦无限深情的琴音，如同流水一般缓缓流过我的身旁;我记得第一次跟彦回家时，他牵着我的手淡雅的笑，我记得在日本那夜躺在榻榻米上，彦的剪影在黑暗中飘然而至，多少夜我们幸福的相拥而眠，梦里只有彼此，我们在无人的游泳池里快乐的跳华尔滋，在电梯里短暂而深切的拥吻，巴黎”蜜月”的床上早餐，双人淋浴中湿润且带着青草香气的肌肤接触，每一个拥吻时彦轻颤的睫毛，他澄澈如流水般盈盈的的明眸，握着我抚着我轻触着我的温柔的手，我们的吻，我们的拥抱，我们的音乐，我们的泪还有我们的爱…我像轻抚着过去心动的每一秒鐘一样的触动琴键，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周围任何人事物的存在;彦和我，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里，用醉人心弦的音乐毫无保留的互诉钟情，这种神秘的幸福，好像雨季的湖泊，在无人知觉的情况下涨满了水，散发着悸动人心的光彩

&esp;&esp;这忽然让我想到，对于我们两个人的合奏，老师很常用的评语是”天作之合”

&esp;&esp;曲终–音符划过最后一声，倏然间，我感觉到心上那一根弦就此被截断，我的心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坠落冰冷的井底，寒得发颤

&esp;&esp;我怔在原位，但眼前伸来彦的手，我直觉地握过他的手，起身向观眾敬礼

&esp;&esp;狂烈的掌声从观眾席猛爆出来，好像四面扫射而来的机关枪

&esp;&esp;我看到彦的爸妈和我妈妈同时从座位上跳起来，往不同方向挤出走道，疾步朝后台奔去

&esp;&esp;仍然和彦牵着手，彷彿茫然一般，我跟他往后台走去在我们进到布幔后的那一秒，彦停下来，轻挪过我的肩膀我们面对面凝望着，彦深幽的眼睛深处有一小簇悲慟的火燄驀地间，他迫切的拥过我，在同一秒鐘吻过我的唇

&esp;&esp;悽然的酸楚让我几近窒息，我的双臂紧紧环绕住他;这炙热，缠绵，充满煎熬，痛苦，和悲苦的吻啊，我嚐到口中的咸味，这是我们眼里流出的泪，心里淌出的血…我不禁呻吟着，抱紧着彦，恨不得把他崁进我的身体里…

&esp;&esp;突然间，彦像被硬从我身上扯下的胶布一样，被一股强力狠拔开来，怔然间，我看到彦妈两眼通红的狂瞪着我们，双唇颤抖着:

&esp;&esp;“你们…!!!”

&esp;&esp;她的手举到半空中，顿了一秒鐘，彷彿难以决定究竟要往哪里挥去，然后在彦爸的”不!”还只发出”ㄅ”声时，彦妈手挥下去，正跑过来的我妈妈把我往旁边猛力一拉，出口:“你敢?!”，但同时间彦妈的巴掌已经重重落在彦的面颊上，发出带着回音的清脆响声

&esp;&esp;这一掌下，整个后台惊得鸦雀无声

&esp;&esp;只听到彦妈痛心疾首的顿足狂吼:“滚!给我滚得远远的!不要再被我见到!!…”然后她的声音被袭捲在狂怒的呜咽中

&esp;&esp;我妈妈扯着我的臂膀，好像老鹰扣住猎物一样，但是显然她已经冷静下来，简短的说:

&esp;&esp;“我不会让他们两人再见面，你放心吧”

&esp;&esp;然后，她拖着我转身离去

&esp;&esp;我回过头去，彦被爸妈两人一人一边的夹着，也正快步往另一边出口走去当我在心里狂喊着”彦~~~”的同时，他彷彿听到了一般，也回过头来

&esp;&esp;台前不知道是谁在演奏李斯特的爱之梦，柔情而动人心魄的乐声中，彦望向我的眸子清亮而澄澈，带着平时见不到的锐气，他伤感的表情有点奇异，好像看到这个世间无法窥见的东西，而呈现出一种特别的冷静，美丽，和优雅我看到他无声地用嘴型说iloveyou，iloveyou…一直不停的重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