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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好岁月品苍桑往事 苍凉大地演家国情仇
余 莹
从拿到《凉州往事》的稿子起,我就开始激动,激动于能有幸编辑这么一部深沉有味的小说。因了它,我得以在繁忙的工作中,品尝动荡风云中西北乡村的家国情仇,赏玩多情土地上质朴人们的悲欢离合。期间,在与作者许开祯先生反复讨论书中人物,校证涉及的近代史实中,我对小说人物的理解愈加深入,对小说的厚重愈有体味。一直到现在,稿子终于付梓出版,激动逐渐变成期待,期待这部我所喜爱的小说能引起更多人的共鸣,得到更多人的喜爱。因为这部小说,让我的心灵世界变得格外的丰满而多情。
山因有了树而多情,水因有了鱼而多情,姊妹河因孕育了千千万万的儿女而多情,青石岭上因种起了茫茫的中草药而多情。在浓浓的药草香中,我们看到任性傲气的英英被岁月磨炼成忍辱持重的妇人,朴实木讷的拾粮由小草长成参天大树,终于成为一代药师。投身革命的仇家远不幸牺牲,背叛革命的何树杨终得接受应有的惩罚。那个坚韧倔强的水二爷,无论遭遇怎样的磨难依然昂着头战天斗地!还有书中最具复杂性的人物来路,收养拾粮三兄妹时是那么的仁心仁义,而长期的贫穷却将他的心态扭曲,他仇富、仇恨世人,因而他会告发何树杨,他会引着马家兵抓农会的积极分子,他还会借着斩穴在人的坟上动手脚,生时欠下他的账,死后得一笔笔还给他。
然而,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小人物的一点子小心眼焉能斗得过时势。无论那一家,品尝的都是苦。曾经较着劲儿奔日子的水、仇、何三家,先后被那双叫做命运的翻云覆雨手戳出了大大小小的洞。日寇、马家兵们的残忍无情带来多少个家破人亡,放眼凉州城、西北黄土地乃至中国的万里河山上,谁家不是千疮百孔。
革命的胜利赢得了四万万同胞安宁幸福的生活,60年的经营把中国再次推向世界的顶峰。当我们享受着安稳的现世时,且随着我把心往旧时挪一下,泡一杯清茶,翻开这本书,品一品那段苍桑的往事。
凉州往事 引子
都说,这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土地,仿佛空旷和苍凉,就是它的写照。唐人王之涣便吟道:“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春风不度玉门关啊……
那个也曾将脚步送到过这片土地上的王翰更绝,竟说:“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葡萄美酒都有了,居然又醉卧沙场君莫笑。
大约正是因为他们的缘故,这一片土地,就显得格外苍凉,也格外悲壮。血和泪,便成了这片土地世世代代的主题。
然而,这一片土地,又是那么的富饶,那么的多情,仿佛每一块石头,都含着一个动人的传说。于是富饶与贫瘠,粗犷与多情,就成了关于这片土地永远的争执。
这片土地叫凉州。
古书上说,西出长安,千二百唐里,黄河远上白云间,有好大的城池,便是凉州。司马光也写文章说,从安远门以西,西尽唐境,一路上桑树遍野,胡麻翳垄,每隔不远,就有惹客吃酒的青旗幌子;天下最精悍的河西节度兵马,用日行五百里的骆驼传送军报……
史书记载,公元前121年,汉武帝开辟了河西四郡,即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郡。武威,即武功军威之意,因此而得名。当时武威郡领姑臧、张掖、武威、休屠、揟次、鸾鸟、扑擐、媪围、苍松、宣围等10县,治所在姑臧。元封五年(公元前106年),分天下为13州,各置一刺史,史称“十三部刺史”。武威郡属凉州刺史部,凉州之名自此始,意为“地处西方,常寒凉也”。三国魏黄初元年(公元220年),魏文帝置凉州,一直到西晋,姑臧均为凉州治所。东晋、十六国时期的前凉、后凉、南凉、北凉及唐初的大凉,都曾建都于此。
地处西方,常寒凉也。原来它寒凉啊——
不只是寒凉,狼烟,烽火,战乱,地震,老天爷把所有的灾难,都降临到了它头上。这片土地,还有这片土地上的人,竟然就给存活了下来。
到了这一年,这片土地居然又奇奇怪怪富饶了起来,居然就成了聚宝盆。一种种稀奇古怪的草,生长在了这片土地上。然而,灾难也随之而来……
凉州往事 第一节(1)
五糊爷带上拾粮上路的时候,还是一脑子的雾水。两天前他被青石岭牧场主水二爷召去,原以为是说丫头拾草的事,没想,水二爷只字未提拾草,倒是怪惊惊地说,我想让拾粮到院里来。
让拾粮去院里?这个老东西,总是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来自东沟的老光棍五糊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煞有介事地告诫拾粮:“饭碗是给你找下了,能不能端住,就看你的本事了。”
这是春天里一个太阳很暖的上午,峡里峡外正是一片绿的好时候,风从青石岭顶上吹下来,吹得滩里一片滋润,整个大草滩沐浴在一片祥和中。打青风峡来的这一老一少各自揣着浓浓的心事,往青石岭去。一波儿一波儿的风正荡起马莲,波涛一样,汹汹涌涌,煞是好看。马兰花开得耀眼,蓝莹莹的花朵将脚下的大草滩映衬得十分绚丽。尽管拾粮心情十分的压抑,可脚下踩不碎的满滩景色还是诱得他一次次想张开闷着的嘴巴,说些什么。
拾粮是青风峡西沟斩穴人来路的儿子。来路两个儿子,老大拾羊是个废人,傻着哩,吃饭都得人喂,来路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他了,这个老二,就重要得很。按沟里人的话说,命根根呢,要多宝贝有多宝贝。这小子生得眉清目秀,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猛一看,比他家拾草还秀气。看得久了,才发现那双眼里,除了水还有别的东西。五糊爷说那叫灵气,天地间最金贵的一样东西。不过五糊爷又说:“可惜了那双眼睛,要是长在何家或仇家那两个少爷公子脸上,那就了不得了,将来一准是个人物,老天爷瞎了眼,竟长给拾粮这个草苗子了。”
大草滩位于拾粮他们的青风峡东端,一过了青风峡,世界仿佛唰地变了个样,山不再那么危崖耸立,树不再那么苍苍郁郁。一切,像是一下从绝境中透过气,变得辽阔舒畅起来,人的心也跟着从峡谷的压迫中缓过劲儿,随着这草滩的起起伏伏,慢慢舒展,随之生出一些峡谷里生不出的东西。
这阵子,拾粮的心情就是这样,他连着呼了几口气,很明显,他被大草滩的辽阔和壮观震住了,也诱惑住了。这个十五岁的苦命孩子,生平第二次走进不属于他的景色,感觉既新鲜又沉重。恍惚中他记起,第一次到青石岭时的懵懵情景。那时他六岁多,七岁也说不定,反正很小,是跟着父亲来的,好像是为了一斗青稞,父亲来路想把他顶到水家大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