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完后,旁边的阴淮已经来到她的身旁,递上了汗巾。虞妙弋本想推拒,但想到自己怀中的是条女儿家的丝帕,不便拿出,她便硬着头皮接过他的汗巾。
“谢谢。”这一声谢异口同声,虞妙弋略微尴尬,阴淮倒只是淡然一笑,先虞妙弋再次开口,拱手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
“少侠”这一称呼让虞妙弋愣了一会才恍悟,看着溪水面上倒映出的英朗少年,虞妙弋翘起嘴角,挺了下腰杆,拍拍胸脯,故意加粗嗓音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区区小忙何足挂齿?阴先生无需客气。”虞妙弋说得豪迈,阴淮仍只是淡淡一笑。此时已尽黄昏,夕阳染红半边天际,余晖淡淡地染在他的身上,明明已是冬日,这一笑竟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这人与项羽的气场完全不同,若说项羽是火,火热霸道,那么他便是风,还是和煦的春风,让人感动亲切。
“在下阴淮,敢问少侠尊姓大名。”离开溪河畔,两人并肩走着。阴淮的问题让虞妙弋蹙眉,她既然化身男儿自然是不可能告诉他自己的真名,但叫什么呢?“虞,呃,不,我姓项,单名虞。”然而这一介绍完,虞妙弋脸颊不由一红,真觉囧,遂立刻补充道,“是向前的向,虞……榆树的榆。”她直直地望着眼前一棵不管是不是榆树的大树,随意给自己安了名字。
阴淮仍旧是笑,云淡风轻却让虞妙弋脸面更红。虽然没人知道她刚刚的心思,但她还真气恼自己的不争气,干嘛什么事都要想到项羽。她是项虞氏没错,可也不能拿这个当自己的另一个名字吧,让明白的人知道,她就颜面无存了。
“乱世之中,不知少侠有何打算?”又走了一段,阴淮问道,虞妙弋锁眉沉默,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来安阳自然是找项羽,可是真就这么大大咧咧跑到军营,然后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虞妙弋叹了口气摇摇头。发觉自己根本没有胆量这么做。既然项羽特地不让她参与巨鹿之战,她这样来到他的身边纯属找骂,估计还会被遣送回去,白费她一路千方百计又千里迢迢来找他。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见到项羽又不会被他骂?虞妙弋忽然想起了某猫当日在薛城给她的那面神镜“乾坤咫尺”,此刻即便只是在镜中看看他,她也心满意足了。想起神镜,虞妙弋自然想起了某猫,继而恼它的不见踪影,撇嘴后又哀叹出声,发觉自己对这地府冥司还真是依赖惯了。
一旁总是一脸含笑的阴淮见身旁少
☆、考验
虽然一路上虞妙弋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和项羽相认,但当真的来到校场,来到他的身边她立刻胆怯了,站队都站到了最后面,躲他远远。
“你们都是今天才加入我大楚的勇士,本将军希望你们能不负众望。如今在那黄河对面有暴秦二十几万的虎狼之师,他们凶残嗜杀的嘴脸你们可还记得?昔日亡国灭家之恨你们忘记过么?现在,他们罪恶的爪牙正在肆虐赵国的领土。唇亡齿寒,赵是我们结盟的兄弟,你们说我们要不要救赵?”校场之上回荡着项羽强而有力的声音,沉敛而严肃,让新兵们热血沸腾齐声喊道“要”的同时,对这个百战百胜的名将之后心生敬畏,更让时隔一月不见他的虞妙弋心里一酸,思念击溃胆怯,想见他的心让她在人群之末翘首寻望他的身影。
此时夜幕已经拉下,冬夜的天空不见星子,弯月在云层中半隐半露,红袍银铠,淡淡的月光笼罩之下虞妙弋看不清项羽脸色,不知他是胖了还是瘦了。项羽一直站在队列最前头的高台上,接受众人的仰望,俯视这几百来号的新兵,大声赞道,“很好!这才是我大楚的勇士!但是口号喊得再响没用,我需要一支足以对抗暴秦虎狼之师的强大军队,所以,才今天开始,你们会经历种种严格训练,坚持不下去的可以选择离开,我项羽只要不怕吃苦,视死如归的勇士!你们是么?”
最后这一声问久久地回荡在空旷的校场,新兵们已然振奋,仍旧是整齐划一的一声声“是”。虞妙弋混在人群中,亦响亮地回应着。项羽似乎很满意,踱步走下高台,扫视着今天新征的士兵。虞妙弋有些紧张,在项羽走近时慌乱地低下了头,心虽想他可还是没有勇气在此刻和他相认。还好项羽没有踱到最后一排,此刻也已经回到最前头。他身形高大,即便和士兵们站在同一平地,他仍旧高出许多,伟岸如山。除了项羽还有她的哥哥虞子期,虞妙弋心底一喜,眼泪已经在打转,目光已经移到了他的身上,但为免哥哥起疑,虞妙弋根本不敢多看,连忙收回了视线。
夜风吹起,项羽身后的虎纹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但他豪迈的声音掩盖过了一切声响,在众人心底再次响起,“好!很好!大楚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勇士!”项羽再次步上高台,臂膀抬起,遥指前方,“现在就让本将军看看你们的斗志与实力。那儿是校场跑道,谁能坚持下来跑上十个来回,本将军就正式收下你们。如若不能或者想中途退出者,本将军也不予为难,你们可以随时离开。”
项羽这话一落,台下新兵立刻炸开了锅,有人跃跃欲试,有人却脸露慌乱。虞妙弋蹙了下眉,回头看看项羽所说的跑道,半椭圆的跑道,来回大约一里左右(一里为五百米),十个来回就是十里,她能跑完吗?虽然她在上一世跟项庄学过项氏一门的“舞柳”,又和项羽行军打战七年,但那毕竟是上一世,这一世因为项庄对她态度的变化和项羽的严明禁止,她根本不敢再和项庄多有交集更遑论一起舞剑,至于行军打战,她除了在雍邱有过一起经历就再无其他,而且那次还是在某猫的密切帮助下,这样一想虞妙弋发觉自己没用了好多,对项羽的考核更是跃跃欲试。她不做弱女子,绝对不要屈服在这十里的长跑上!
决意已定,在项羽的一声令下,她和这群新兵由虞子期领上跑道,开始接受考验。
十里长跑,虞妙弋一开始并不敢跑太快,但看着自己渐渐落后,她立刻加快脚步,然而慢跑还好,一跑快虞妙弋就发觉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再坚持跑半个来回,她已经虚汗满面,不得不跑出道外开始呕吐。
怎么会这样?吃多了?还是自己这一世的身体真的不行?虞妙弋纳闷地想着,又吐了好一会。
项羽远远便看见有人擅离了跑道。看着这第一个擅离跑道还俯身作呕的人,项羽脸色颇为难看和不屑。此时此刻,虞妙弋成了他第一个在心里否决的人。然而虞妙弋没有放弃,吐一会缓过气她又开始跑。
项羽不再看她,但虞妙弋却在注意到他站到了跑道旁时就一直凝望着他,追逐着他,朝着他奔近,一步步坚持。可当来到他的眼前时,她还是选择撇开头,与他错身而过。她不想在这样狼狈之下和他相认。区区十里路,她可以坚持的,她一定要留下,再找合适的机会和他相认!
又坚持几个来回,虞妙弋神智已经开始恍惚。夜色越来越深,冬夜的风在此刻虞妙弋感觉已如一把把冰刀,割裂着她的脸颊,片片如凌迟般。从刚刚到现在虞妙弋已经吐了好多次,脚步已经虚浮,眼前更是昏花。到底跑到第几个来回了?虞妙弋已经不记得了,而眼前所见的那个伟岸身影是她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他在那,她就不会停步。
又跑下一个来回,虞妙弋喘息更重,脚步更如千斤重,甚至还摔倒,扭伤了脚。她真气恨自己的柔弱,这样的她哪是楚霸王的虞姬?为什么区区十里路她都跑得如此狼狈?越是对自己不齿,虞妙弋越是不愿停步,更不愿和项羽相认。骨子里近乎偏执的倔强让她不愿就这样低头。
十里的路已经有人跑完。项羽看看旁边的香,烧了半柱,大约是半个时辰,还算不错。项羽满意地对这几人露出微笑,让虞子期领他们下去,安排入营。
“啊。”突来的眩晕让虞妙弋趔趄几步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此时跑道上已经只剩她一人,而她的痛呼让刚要离去的项羽驻足。半里之外,那个再次跌倒的身影让项羽深深锁眉。都快一个时辰了,这个新兵居然还没有跑完?区区十里居然跑得如此狼狈!这样的人如何对抗得了暴秦虎狼之师?这个新兵不适合留在楚营。
在虞妙弋几经挣扎终于站起时,项羽却已经转身离开。这让好不容易站起,缓过这阵眩晕的虞妙弋瞬间惊慌。黑暗顿时铺天盖地袭来,让她再次感到眩晕。
没有了他,她便失去了追逐的意义,更何况她真的跑不动,甚至也走不动站不稳了。虞妙弋苦笑,再一次对自己感到深深失望。忽然,早已空无一人的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影。是谁?她已经看不清了。是她的项郎么?他似乎在朝她走近,脚步有些急,似满含担心。
是了,一定是她的项郎。她此刻只希望那人是项羽。她不要那种被遗弃般的感觉。
项郎……
张张已经无力的唇齿,虞妙弋无声地呼唤着眼前之人,竭尽全力向他迈进,当眼前的光线彻底消失后,她倒进了一个胸怀,心念着她的项郎,含泪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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