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张仲平怀里塞。
张仲平赶紧躲,以表示他可不是什么生手。不懂行规的人才会毛里毛糙地伸手去接,你一伸手,递东西的人再故意把手一松,东西很有可能就会在交接之间啪地一下摔碎在地上。谁的责任?那时候就难缠了。
张仲平呶呶嘴,让河南老头儿把东西搁在茶几上。眼看着确实搁稳了,再凑过去,慢慢地看。
摆在茶几上的是一尊青瓷莲花尊。
张仲平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这会儿,两位河南老乡,一老一少四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呢。
那天从健哥那儿出来,张仲平去了一趟省文物商店,买了一本香港拍卖会的图录。他刚才心里一动,是发现眼前的什物跟图录里一对标价五百万港币的莲花尊十分相似,但见它造型典雅、式样优美,用来装饰的莲瓣纹,与器形巧妙结合,融为一体,釉色葱翠,釉层均匀,浑厚滋润,如冰似玉。
河南老头儿凑到张仲平脑袋旁边,问:“怎么样?真正的越窑青瓷,祖上传下来的旧东西。”
张仲平把刚才不又自主躬下去的身子直起来,鼻子里哼了一声,对那莲花尊再也没有望上一眼:“没有别的东西了?”
儿子看了他父亲一眼,河南老头儿赶紧把他拨到一边,“没有了。”河南老头儿说:“我们又不是专门做这一行的。”
张仲平望了他一眼,接下来又朝门口望了望。张仲平是搞拍卖的,经常玩声东击西欲擒故纵的把戏。河南老头儿大概看出了张仲平有准备撤退的意思,赶紧说:“是还有件东西,只是……”
张仲平说:“只是怕品相不好,拿不出手是不是?”
河南老头儿一笑,说:“老板哪里话?您真是会家子,那就是咱们的缘分了。”
那是一副对联,用薄薄的塑料纸裹着。河南老头儿把它摊在床上慢慢地展开。装裱的绫子是旧的,屋漏痕也不像是做出来的。纸张是自然陈旧的那种灰白,不像茶叶水染的,也不像烟薰的,好像还是原裱。那是一幅六言对联,上联是“岂能尽如人意”,下联是“但求无愧我心”。没有上款,落款是石庵。张仲平一声不吭,看完了,两只手轻轻地一松,那幅对联便自己卷了起来,仍然躺在那张空着的床铺上。
河南老头和他的儿子一个手里拿着一幅,把它们慢慢地卷起来,像放一对枕头似的把它们在床铺上搁好,又紧紧盯着张仲平,说:“百分之百的旧东西。作者是我们河南的一个得道高僧,听说跟少林寺还有点渊源。”
张仲平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他抬起右手的食指,不经意地指了指那一尊莲花尊,说:“开个价吧。”
河南父子对视了一眼,然后,做爹的向张仲平伸出了一只手掌,“五万。”他说,两眼直瞪瞪地望着张仲平。
张仲平往门口走了半步,侧回头来,慢悠悠地说:“还真正的越窑青瓷哩,你也真敢开价。”河南老头“嘿嘿”一笑。张仲平说:“一尊莲花尊,加上那幅对联,我出三千。”
“三千?”河南小伙子嘴里发出了嗤的一声,好像单车一下子漏了气。“三千?不可能啰。”他说,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河南老头儿也是一个劲地摇头。
张仲平说;:“怎么样?”
河南老头说:“六千?”
张仲平摇了摇头。
河南老头说:“四千?”
“三千二百元。”张仲平说:“一口价了。”
“三千二百元?亏血本了。”河南小伙子又嚷起来。
“怎么样?”张仲平一直看着河南老头儿,望都不望河南小伙子一眼。“行,就打包。不行,你刚才说的缘分也就只能到这儿了。”
父子俩再次对望一眼,好像下了天大的决心似的,说:“打包。跳楼价了。”
张仲平指点着他们将东西包好,然后掏出钱包,将百元大钞一张一张点给他们。河南老头儿接过钱,大拇指放到嘴边呸地吐一口,又把钱点了一遍。张仲平说:“没错吧?”河南老头说:“没错。”张仲平说:“是不是假钱呀?”河南老头儿说:“老板开玩笑。”张仲平说:“开什么玩笑?你还是看清楚了,等我一出这个门,咱们双方可就谁也不认识谁了。”河南老头儿就真的把钱拿出来,对着光一张一张地照了一遍,嘿嘿一笑,说:“不错不错。”
张仲平要河南小伙子送一下。出了门,张仲平掏出汽车遥控钥匙,手一扬,奥迪A6的尾箱自动开了。张仲平指挥着河南小伙子将那个纸箱稳稳地放好,然后一摁,就把尾箱关上了。
张仲平又回到了房间里,对着床底下望了一眼,说:“里面纸箱里,同样的莲花尊应该还有一件吧?怎么样,我出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