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臭娘子。”
贝莉丝发出痛苦的惊呼,紧紧抓住椅背,她用力眨了眨眼睛,以使视线恢复清晰。坦纳·赛克打了她,反手一记沉重的耳光,迫使她撞到墙上。这一击似乎将他的怒火排出了体外,剩下那点力气,只够愤愤地与她交谈。他的枪依然指向她头部。
“我当时不知道,”贝莉丝说,“我向嘉罢起誓,我不知道。”她不害怕,更多的是羞耻,惶惑中,她的口齿含混不清。
“你他妈是个邪恶的混蛋,”坦纳的嗓音并不大,“你这个吸血的婊子,婊子,混蛋……”
“我不知道。”她重复道。他的枪依然没有撤走。
他又开始咒骂,一长串恶毒的抨击,然而她没有插嘴,任由他不停地谩骂,直到厌倦为止。骂够了之后,他突然改变策略,恢复到近乎寻常的语气。
“死了那么多人,流了那么多血。我当时在水底下,你知道吗?我在水里游泳。”他低语道,“我他妈的在血水里一边游泳,一边杀人。杀的是跟我一样的同胞,都是些愣头愣脑的新科罗布森小伙子。要是我被抓回去,要是他们的计划得逞,要是他们得偿所愿,占领了这座该死的城市,屠杀还会继续。而我此刻已经在去殖民地的路上,再次沦为改造人奴隶。
“我的小兄弟,”他忽然压低嗓音,“谢克尔。你认识谢克尔,对吧?”他凝视着贝莉丝。“他帮过你几次忙。他和他的情人安捷文被卷入了战局。安吉能照顾好自己,但谢克尔?他去搞了一把来复枪,这个蠢小子。一颗子弹击中他下方的栏杆,碎木片撕裂了他的脸,血肉模糊。他将永远带着伤疤——永远。然而我在想,要是那个新科罗布森人的枪再移一点点——只要他妈一点点——谢克尔就没命了。他就死了。”
他那悲凉的语调令贝莉丝无法释然。
“他就会加入所有死者的行列。”坦纳语气黯淡,“是谁杀了他们,是谁杀死了这些水手?是谁杀的?你非得要寻求帮助是吗?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有没有?你不在乎吗?你如今依然不在乎吗?”他的言辞给予她沉重的打击。即便她在摇头——不是这么回事——却仍感到深深的羞愧。“是你杀了他们,你这该死的叛徒。
“你……和我。”
他的枪依然一动不动,但脸上表情扭曲。
“我,”他说,“你为什么把我牵扯进来?”他的眼睛充满血丝。“你差点儿杀了我的小兄弟。”
贝莉丝眨了眨眼,强忍住泪水。
“坦纳,”她的声音沙哑哽咽,“坦纳。”她缓缓说道,同时无助地举起双手。“我向你发誓,向你发誓,我发誓……我当时并不知情。”
据她猜测,他一直有一点点疑惑,一点点不确定,不然直接就会崩了她。她磕磕巴巴地解释了很久,试图将这连自己都觉得完全难以置信的故事表达清楚。
在此期间,他的枪从未离开过她的脸。贝莉丝在向坦纳诉说的过程中,不时停顿下来,因为她逐渐看清了真相。
窗户就在坦纳·赛克的肩膀后面,她一边说,一边望向窗外,这比看着他的眼睛容易多了。每次瞥向他的脸,她都像被灼痛了似的。遭到背叛令她愤怒难忍,但最折磨人的,还是那羞愧的感觉。
“当时告诉你的事,我自己全都确信无疑,”她说道,想起那惨烈的场面,她露出极端痛苦的表情,“他也骗了我。”
“我压根就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找到舰队城的,”稍后,她又说道,而坦纳依然怒气冲冲,充满怀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不知道他为达成目标,窃取了什么样的情报或设备。这事有点儿蹊跷……他一定有所隐瞒;在那封信里,他一定给出了线索,让他们追踪至此……”
“就是你给我的那封信。”坦纳说,贝莉丝略一迟疑,然后点点头。
“他给了我,我又给了你。”她说。
“我当时确信无疑,”她说,“嘉罢在上,坦纳,你以为我怎么会在‘女舞神号’上?真见鬼,我是在逃亡,坦纳。”对此,他沉默不语。
“我是在逃跑,”贝莉丝继续说,“我是在逃跑……哦,没错,真该死,我不喜欢这儿,这地方不适合我……但我在逃亡。我不会去邀请那些混蛋。我匆匆奔逃,正是因为担忧自己的性命。”他好奇地看着她。“况且……”她犹豫不决,不敢说得太多,虽然很想告诉他真相,却担心显得刻意迎合。
“况且……”她保持平静的语声继续说道,“况且,我不愿这么干。我不愿这样……对待你,对待你们所有人。我跟那些恶心的法政官不同,坦纳。我不愿看到他们的裁决落在你们头上。”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脸色如岩石般冷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