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蒲有时候会想,真相往往被深埋在重重曲折之中,也许就是因为有时候真相太残酷,不如不要知道。
许蒲顿时产生了一个念头,二十一年的真相已经无法从报纸里挖掘出,但他还有一个证人,李薇。
一九九三年她已经出生,那一年她的小姨妈程馨出了什么事,也只有她能告诉他答案了。
李薇现在住在疗养院,她受的刺激太大,情绪很不稳定,而那个精神病院的医生和绑架她的人至今没有落网,李敏夫妇怕她再出什么意外,干脆给她办了休学一年,送她去了疗养院修养。
许蒲十分疲惫的揉揉眉心,真是多事之秋,哪里都不消停。
接下来一连数日,许蒲忙得跟陀螺一样连轴转,零番队现在统一开课,全员集体学习由C组开发的“破译公式”。这套公式虽然还只完成了百分之五十,但已经可以投入使用,许蒲作为A组组长,必须要到场学习。
这次在长白山信息站发现的未知名电波轰动了整个□科学界,对于所有人而言,这是一缕希望的曙光,人类在在漫漫宇宙中的寻觅终于有了一线回应,于是这道电波被命名为“银河电波”。
这本该是举界欢庆的好消息,许蒲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进化方向是感知能力,而感知能力的提升使精神变得更加敏感。人类的大脑构造决定了潜意识神秘的地位,那些无意识地看到、听到、感觉的到的信息通通被打包存进潜意识里,而许蒲的异能就是潜意识作用的不断强化。他的大脑如同一个高速处理器,接受到的所有信息都被潜意识读取,自动进行综合分析,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也就是预言。
许蒲一开始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怀疑,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只相信科学,他曾嘲笑唐诗诗就是个算命的,没想到这种能力最终落在他自己身上。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谢南回举了一个非常形象的例子:假如有一颗种子随风落地,已知风速空气摩擦力等等因素,虽然复杂,但一定可以计算出它的落地时间和位置。宏观世界中不存在不确定关系,当已知信息被限定,就一定能得出一个结果来。
他说许蒲的大脑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媲美超级计算机,无数信息在他脑内被分类、排序、逻辑分析,最后计算出一个结果。这一切过程复杂得难以想象,即使是现在的计算机也做不到这种强度的云计算。古代和中世纪的卜算也相当于这个原理,可人力毕竟有限,所以那时的占卜常常出现错误。但对于许蒲这一类的人而言,他们根本不会,也不需要明白原理,因为这只是一种本能。
谢南回再三强调这是异能者的本能。
就像有的超能力者拥有多种异能,比如唐诗诗,她是灵媒体质,同时也能够进行一种程度内的预言,这是一种天生的资质。许蒲目前看来只朝着感知能力这一个方向有进化,至于他是进化成一台民用超级计算机,还是进化成天河一号,就要看资质了。
许蒲目前暂时还是个MACBOOK……
老实说许蒲对自己的能力并不大信任,他的预知能力通常在梦中体现,但他往往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梦,什么又是预言。
谢南回给他看过一张表,是英国心灵现象研究协会于2007年统计出的预言概率。初级预言者的预言能力主要通过梦境展现,许蒲目前的水平预言概率大约是百分之一。也就是说他每做一百个梦,也才会出现一个真正的预知。这也跟没有预言能力没什么差别了。
所以许蒲即使对银河电波心怀疑问,依然没有放在心上。
周末终于有了休息时间,但许蒲一刻也不得闲,开车驱往位于华占市最东边,临海而建的白林区,李薇所住的疗养院就建在那里。
临近四月份,天气已经在渐渐转暖,空旷的公路前方一片天空与海交接的青蓝色,车窗里吹来的风潮湿,而带着海浪的腥咸。
谢南回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他安静沉睡的模样与清醒时大不相同。他鼻梁非常挺,混血儿的面部轮廓十分清晰,眉毛浓黑,形状漂亮,清醒时一双蔚蓝色的眼睛深邃而锐利,浅色的虹膜让他的瞳孔变得神秘,如同一片遥远的大海,可望而不可即。男神气质尽显。
而他当闭上眼睛时,那双眼睛里所透出来的冷漠气质就尽数被薄薄的眼皮掩盖住,长而浓密的睫毛柔顺地垂在眼底,鼻梁挺直,唇形柔和,面孔依旧男神,但气质温和了许多。
他懒懒地靠在许蒲的小破车上,一只手悠闲地搭在车窗沿上,腕上百达翡丽的手表表盘在阳光下肆无忌惮地反光,许蒲非常担心他睡着时还做这么危险的动作,一辆车开过从旁边开过来他的手就没了。
谢南回担心许蒲搞不定,主动提出要跟他一起来疗养院探访李微,许蒲当然求之不得,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有谢南回在,他就会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什么疑难杂症都可以解决的信心。
因为是探访,谢南回穿得相当休闲,一改平日深色西装的风格,换上了博柏利的深蓝色风衣,他身材简直就像是照着模特的比例长的,无论是穿版型正统的西装,还是休闲的风衣衬衫,都合身得像量身定做的一样。
这个品牌的服装英伦风格浓郁,和谢南回偏向于西方的混血面孔正好相配。在许蒲印象中,但凡科学家都有那么点不修边幅,唯独谢南回,永远的衣装整洁,永远的风度翩翩,许蒲甚至从没见过他穿大众品牌。
太具有迷惑性了,许蒲嫉妒地想,怎么会有人能长成这副模样,简直是上帝给开外挂了。
笔直的公路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一辆车呼啦一下驶过沥青路面。初春风和日丽,许蒲慢慢地开着,一阵卷着海浪气味的风吹来,两旁是颜色鲜艳的山茶花,一路安安静静,前方天空清爽,云朵被拉成纤细的丝,透明且轻盈。
前方的路标提示前往疗养院向右转,许蒲闲适地握着方向盘,驶上一条更加僻静的道路。
谢南回缓缓地睁开眼,许蒲随口问:“醒了?”
他漫不经心地恩了一声,坐直身体,收回搭在车窗沿的手臂,慢条斯理地将袖子向上卷了卷,确认一丝不苟后,才重新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