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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自白(第1页)

有人说,英鲍、莱德与巴克来等三个美国警探合写的《刑事侦讯与自白》于一九六二年出版以后,该书就为整个西方世界的侦讯技巧奠立了基础。当然,那些技巧是早就被普遍采用的,对于如何从嫌犯身上取供,联邦调查局很有一套,英鲍、莱德与巴克来只是把他们的百年经验浓缩成九步骤模式。这种侦讯方法的成效卓著,对犯罪者与清白的人都有用。自从DNA的科技让一些旧案得以重查之后,光是美国就查出数以百计的冤狱个案。在这些误判的案件里,大概有四分之一是透过那九步骤取供的。光凭这点就可以看出那种侦讯技巧到底有多厉害。

我的目标是要引导我的人选承认自己在吹牛,而且自己配不上那份工作。如果他能够通过这九个步骤的考验,没有吐露实话,我就有理由认为这个人选真的相信自己的条件够好。而我要找的就是这种人选。我之所以坚持使用“他”这个字眼,是因为这九步骤模式对男人最管用。根据我的丰富经验显示,女人很少去应征那些要求高于自身条件的工作──她们喜欢让自己的能力远远超过工作要求。而且,突破她们的心防,让她们承认自己不够格,其实是最简单的一件事。当然,我也常碰到没有吐露实情的男人,但那没有关系。毕竟,他们就算说谎也不会被关起来,只是错过了一份需要高抗压性的管理工作。

使用这套侦讯技巧时我完全没有任何顾忌。如果说其他手法是各种疗愈方法、草药与心理治疗,那么它就像是一把手术刀。

第一道步骤就是把话当面挑明,很多人连这一关都过不了。你必须要清楚地告诉你的人选,说你知道有关他的一切,也知道他不具备必要的条件。

我说:“葛雷夫,也许我是太心急了,才会说我有兴趣找你谈一谈。”我往后靠在椅子上。“我稍稍研究了一下,结果发现霍特的股东们认为你不是个称职的执行长。你太软弱了,没有杀手般的本能,公司会被并购也是你的错。探路者最怕的就是被并购,所以我想你一定能了解,你不太可能被当成适当的人选。但是……”我露出微笑,举起咖啡杯。“我们就享用咖啡,聊聊别的事吧。装潢进行得怎样了?”

克拉布斯.葛雷夫直挺挺地坐在仿野口勇茶几的另一边,死盯着我的双眼。他笑了出来。

他说:“三百五十万。当然了,还要加上优先认股权。”

“你说什么?”

“如果探路者的董事会怕我拥有股权后会搞小动作,去寻找可能的买家,你可以叫他们放心,只要加上一个条款,声明那些股权一旦遇到并购案就作废,我就没有保护伞了。如此一来,我跟董事们就会有共同目标。打造出一家强大的公司,一家可以并购别人,而不是被并购的公司。固定年薪还要扣掉三分之一,那个部分是你的佣金,而外加的股票价值用布莱克—斯科尔斯期权定价模型来计算。”

我努力挤出最好看的笑脸。“葛雷夫,恐怕你把某些事情想得太理所当然了。有几点你没想清楚。别忘了,你是外国人,挪威的公司比较喜欢用本国人来──”

“罗格,昨天在你老婆的艺廊,你的口水差一点就流到我身上了。算你有眼光。在你提议碰面之后,我调查了一下你跟探路者公司,马上就发现尽管我是荷兰公民,但你却很难找到比我更适合的人选。所以,问题只在于我没有兴趣。但是,十二个小时足以让人想很多事。例如,我有可能会觉得,翻修住屋这件差事的乐趣没办法持续太久。”

克拉布斯.葛雷夫用晒黑的双手环抱胸膛。

“该是我重操旧业的时候了。在我能选择的公司里,探路者可能不是最有吸引力的,但是它有潜力,如果在上位者有愿景,加上董事会的支持,将可以把它打造成一间很有意思的公司。不过,我的愿景跟董事会的是否相符就不一定了。所以,我想你该做的是尽早让我们双方碰面,我们才知道继续下去是否有意义。”

“听我说,葛雷夫──”

“罗格,毫无疑问的,你的方法在许多人身上都能奏效,至于我的话,那一套就免了吧。还有,跟之前一样叫我克拉布斯就好。毕竟,我们应该只是随意聊一聊而已,不是吗?”

他像要跟我干杯似的举起咖啡杯。我趁机让自己喘息一下,也举起杯子。

“你看起来有点紧绷,罗格。有别人跟你竞争这个委托案吗?”

每当我在没有预警的情况下被抓包时,我的喉头总是会有想要咳嗽的本能反应。当时多亏我很快地把咖啡吞下去,否则可能会全都喷在我那幅〈莎拉脱衣像〉上面。

“罗格,我非常清楚你必须全力以赴。”葛雷夫露出微笑,把身体往前倾。

我可以察觉到他的体热,还有一股让我联想到西洋杉、俄罗斯皮革与柑橘的味道。是卡地亚的男性香水“宣言”吗?也许是价位相当的其他产品。

“罗格,我一点也没有觉得不爽。你是个专业人士,我也是。当然啦,你只是为了把客户的差事办好,毕竟他们就是为了这点才付钱给你。你对你相中的人选越有兴趣,彻底的调查就越重要。你说霍特的股东不喜欢我,这一招不笨。如果我是你的话,大概也会尝试类似的招数。”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那一套就免了吧”,简直就是把第一道步骤丢回我脸上,我的计谋被破了。现在他开始采取英鲍、莱德与巴克来所说的第二步骤,也就是“将嫌犯的罪行合理化,借此对其表达同理心”。最不可思议的是,尽管我非常了解葛雷夫在做什么,这个步骤还是让我自己浮现了一种过去常常看到的感觉:此刻的我就像是个想要招认一切的嫌犯。我几乎笑了出来。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克拉布斯。”尽管我表现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还是可以听得出自己的声音有多僵硬,思绪有多混乱。在我有能力反击之前,他又丢出了下一个问题。

“事实上我并不在意钱的问题,罗格。但是如果你想多拿点钱,我们可以试着把我的薪水提高。增加三分之一……”

……把薪水提高。此刻这次面谈的掌控权已经完全落入他手中,他从第二个步骤直接跳到第七个:提出另一个选项。就这个例子而言,就是让嫌犯有另一个愿意自白的动机。他的手法实在太完美了。当然,他也可以把我的家人给牵扯进来,说什么如果我能把薪水拉高,就可以多拿一点佣金与奖金,我那死去的爸妈或我老婆都会以我为荣的。但是克拉布斯.葛雷夫知道那样就扯太远了,他心里非常清楚。简单来讲,我这次可说是棋逢敌手啊。

“好吧,克拉布斯。”我听见自己说,“我投降。你说的都对。”

葛雷夫又把身子往回靠到椅子里。他赢了,此时他吐了一口气,面露微笑。看起来不像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只是很高兴了结了一件事。我在那张心知稍后会被我丢掉的纸上面,写下:对胜利习以为常。

最奇怪的是,我没有被打败的感觉,只是松了一口气。没错,我只是有点闷而已。

“不过,客户那边要求我提供一些具体的信息。”我说,“你介意我继续下去吗?”

克拉布斯.葛雷夫闭上眼睛,把双手的指尖相抵,摇摇头。

“很好。”我说,“那么,我希望你能说一下你的简历。”

克拉布斯.葛雷夫一边说他自己的故事,我一边做笔记。在家中三个小孩里,他是最小的。他在鹿特丹长大。那是一个乱糟糟的海港,不过他们家是上流社会的一员,他爸爸是飞利浦电子公司的高层。克拉布斯和他的两个姊姊每年都会到位于奥斯陆峡湾的颂恩镇,在外祖父母的农舍里度过漫长的夏天,学习挪威文。他爸爸觉得他这个么子被宠坏了,欠缺纪律,因此两人关系很紧张。

“他是对的。”葛雷夫微笑说,“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有好成绩,又是个跑步健将。等到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事可以引起我的兴趣,于是我开始造访那些‘见不得人的地方’。这在鹿特丹一点都不难找。我不曾在那里有过朋友,后来也没在那里交到新朋友。不过我有的是钱。所以,我开始尝试各种狗皮倒灶的事:酗酒、呼麻、嫖妓、小窃案,然后渐渐开始吸毒。回家时我爸总以为我是去打拳击,才会被揍得鼻青脸肿,双眼充血。我待在那种地方的时间越来越长,那里的人不但让我留下,最重要的是他们不会管东管西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这种新生活。我身边的人都把我看成一个怪胎,一个他们不能了解的十六岁寂寞少年。而我就是喜欢他们这种态度。渐渐地,我的生活型态影响了我在学校的表现,但我不在意。最后我爸才惊觉苗头不对。而也许就是这样我才获得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想拥有的东西:他的关切。他用平静与严肃的语调跟我说话,我用吼的回答他。有时候我看得出他已经处于失控边缘。我喜欢这样。他把我送到奥斯陆的外祖父母家,我就是在那里完成最后两年中学学业。你跟你爸相处得怎样,罗格?”

我很快地写下三个以“自”开头的词汇。自信。自贬。还有自觉。

“我们不怎么交谈。”我说,“他和我差很多,不过那都过去了。”

“过去了?他去世了吗?”

“我爸妈死于一场车祸。”

“他的工作是什么?”

“外交人员。英国大使馆的。他在奥斯陆认识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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