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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第1页)

新姿势。但如果只有几分钟,那么也就凑合了。

他们倒是很少谈话,顶多只谈对彼此似乎永无止尽的迷恋。

在艾玛灰白的眼珠和苍白的皮肤后面,有个什么蜷缩着禁锢在牢笼里。不是那种被关在里面的禁锢,而是不准任何人进来的禁锢。当他进入她,而且两人尽量持续到做不动为止时,那个牢笼就打开了。在那些时刻,她睁开双眼搜寻着,他看得到她里头的灵魂,她内心的红光,还有她可能从小坚持至今的梦想,全都暂时松绑,溜出那个地窖和黑暗的墙和上了锁的牢房门。

然而,一旦他退出来,她的呼吸也减缓到正常,他就会看到那些东西像潮水般退去。

不过无所谓。他开始怀疑自己爱上她了。当牢笼打开、他获邀进入的那些少有时刻,他发现了一个渴望信任、渴望爱、渴望活着的她。她只是必须搞清楚他是不是值得冒险信任、值得爱、值得一起活着。

他值得的。

那个冬天他满二十岁,已经知道自己这辈子想做什么了。他想成为艾玛·顾尔德全心全意托付的男人。

冬日缓慢消逝的期间,他们也冒险在公开场合出现过几次。那几夜都是因为她有可靠消息来源,很确定亚伯·怀特和他的手下大将都会出城,而且他们都是去提姆·席奇或他合伙人经营的地方。

提姆的合伙人之一是菲尔·克瑞格,布朗菲德饭店一楼的那家威尼斯花园餐厅就是他开的。乔和艾玛在一个严寒的夜晚去那里,虽然天空清朗,但闻得到雪的气味。他们才刚寄放好大衣和帽子,正好一群人从厨房后的贵宾包厢走出来,还没看到脸,光从他们的雪茄气味和那种熟练而友善欢乐的声音,乔就知道那是一群政客。

市政委员、市政官、市议员、消防队长、警察队长、还有检察官——这群光鲜、笑脸迎人、卑鄙的政客,勉强维持城市街灯会亮,也勉强维持列车运转和交通号志的运作。让一般百姓晓得,要不是他们勤勉不懈地守望,这些公共设施和其他上千种的服务,无论大小,都有可能会终止。

他看到他父亲的同时,他父亲也看到他了。一如往常,如果他们好一阵子没见面,碰到时气氛就会很不安,只因为父子两人实在是太像了。乔的父亲六十岁。比较年轻时生了前两个儿子,隔了好多年才又生了这个小儿子。尽管长子丹尼和次子康诺的脸、身体,都明显兼有父母两边的遗传,身高则更是(这是源自家族里有芬尼西氏族的血统,这个氏族的男人都长得高);乔却是他父亲的翻版。身高一样,体格一样,下颚都很发达,同样的鼻子和突出的颤骨,眼睛都比一般人稍微再凹陷一点,让人更难猜透他们在想什么。乔和父亲唯一的差异,就是颜色的部分。乔的眼珠是蓝的,他父亲则是绿眼珠;乔的头发是小麦色,他父亲则是亚麻色。除此之外,乔的父亲看着他时,就像看着年轻的自己在嘲弄。乔看着他父亲时,则是看到了肝斑和松弛的肌肉,看到死神在凌晨三点站在床尾,一脚不耐烦地轻敲着地面。

他父亲和几个人道别握手和拍背之后,便离开那群排队等着拿大衣的男子。他来到儿子面前,伸出一手。「你好吗?」

乔跟他握手。「不坏。您呢?」

「好极了。我上个月升官了。」

「波士顿警察局副总警监,」乔说,「我听说了。」

「你呢?这阵子在哪儿工作?」

要认识汤马斯·考夫林很久的人,才能看出酒精对他造成的影响。从他讲话是不可能听得出来的,因为即使喝了半瓶上好的爱尔兰威士忌,他的声音依然保持流畅而坚定,音量也始终一致。从他清澈的双眼也看不出来。但如果你知道要去哪里找,你就可以从他英俊的脸上发现某些掠夺性和恶意,正在打量你,想找出你的弱点,而且盘算着是不是要拿这些弱点来下饭。

「爸,」乔说,「这位是艾玛·顾尔德。」

汤马斯·考夫林握住她的手,吻了一下手背。「很荣幸认识你,顾尔德小姐。」他朝侍者领班歪了一下头。「杰拉德,麻烦给我们角落那张桌子。」然后他朝乔和艾玛微笑。「你们不介意我加入吧?我快饿坏了。」

他们一路保持愉快气氛,直到吃完了沙拉。

汤马斯说了一些乔小时候的故事,一如往常,重点都是强调乔小时候多么淘气、多么难管,又多么精力旺盛。在他父亲的叙述中,那些怪诞的故事简直像是周末午后场正片之前的喜剧短片。他父亲省略了那些故事通常是怎么收场的——他被打个耳光,或是抽打一顿。

艾玛在每个适当的地方微笑或大笑,但乔看得出来她是装的。他们全都在假装。乔和汤马斯假装彼此还有父子之情,艾玛则假装没发现他们其实并没有。

讲完了乔六岁时在父亲的菜园干的好事之后——多年来这故事讲过太多次了,乔都能预测他父亲会在哪里停顿喘口气——汤马斯问艾玛的家人是从哪里来的。

「查尔斯屯,」她说,乔发现她声音里似乎有一丝反抗意味,觉得很担心。

「不,我的意思是他们来这里之前。你显然是爱尔兰人。你知道祖先是出身哪里的吗?」

侍者过来收走沙拉盘时,艾玛说,「我外祖父是科瑞人,我祖母那边是柯克人。」

「我就是出身柯克附近的,」汤马斯说,口气异常欢喜。

艾玛喝了口水,但什么都没说,忽然心不在焉起来。乔之前看过她这个样子——如果她不喜欢某个状况,就有办法把自己隔离在外。她的身体还在,像是自己逃走后留在椅子上的躯壳,但让艾玛之所以是艾玛的那种本质,却不见了。

「那么令堂娘家姓什么呢?」

「我不知道。」她说。

「你不知道?」

艾玛耸耸肩。「她死了。」

「但那是你的家族传承啊。」

艾玛又耸耸肩,点了根香烟。汤马斯表面上没有反应,但乔知道他吓坏了。二〇年代所兴起那种蔑视传统的年轻女郎,在无数层面上都令他惊骇——女人抽烟,露出大腿,开低领口,在公共场合喝醉也完全不怕被鄙视。

「你认识我儿子多久了?」汤马斯微笑问。

「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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