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掩人耳目,崔姀依旧做男子打扮。
衡沚因这番契约,自然而然地时常在崔姀身边出没。很快,也便习惯了他在身旁晃悠。
天下虽一统,却因兵权分散,而有三分。原州在西北,恪州在北,蜀中在西南。蜀中易守难攻,借着平江一分两岸,已对朝中不敬已久。
崔姀想要这块肥肉,但眼下,还不到时候。
除夕很快便到了。
衡沚着了一身朱红的长袍,拎着块红布,闯进崔姀的房中。
她正看疆域图,以原恪二州名义兴兵,自入冬第一场雪以来,已经攻下十个城池。几乎不费多少兵马,开春之后,便要攻下平州了。
“何事?”崔姀问。
“新岁,好兆头,有件事得先办了。”衡沚笑了笑,在她身边坐下。
他平日里的样子,与战场上全然不同。此刻洗了血气,卸去那副冷冽肃杀的模样,与寻常高门贵府的小郎君,没什么区别。
可究竟还是不同。
衡沚凑近之时,看到他手指未愈的新伤,便想得起来,战场之上,他如何护住自己,救了她不止一次。
想到这里,心便软了。
“要办什么?你说便是。”看着他的目光,也不觉柔和了下来。
这座江山,每一处攻略,都有她将性命付上,赌命换来。所以后来的本纪中写,女帝面和性冷,不易对人展露真心。
可也有例外。
衡沚将那块红布展开,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龙凤花纹。
“阿姀,嫁给我吧。只要你收下这盖头,便算作我们姻缘已定。来日,大殿之上,我便可正大光明,先人一步,定下你糟糠之夫的位置了。”
连日以来,见她忧心忡忡,三天两头头痛不快,便知她肩上负担沉重。衡沚不是多么会说话的人,花心思说话时,一般都存着杀人的心思。
只是在她面前,总不想再这样。
为了逃出来,为了争这口气,她从一个面如桃花的小娘子,到如今风霜尝尽,吃够了苦头。
所以,总不好再对她锋利。
崔姀怔住了,她被衡沚这句话一冲,心中滋味,难以言表。有些新杏子的酸涩之味,酸到尽头,又泛起些甘甜。
生平头一次被人求婚,没有三媒六聘,也没有金银锦缎,只有这么一张红色的盖头。看这针脚,还是衡沚找云鲤绣出来的。
手攥紧了那片红色,崔姀不由笑了。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我嫁你啊?”
这话,她已经想问很久了。
衡沚瞧了她半晌,思量着道,“有一年,我随父进宫。都城街上,衍庆楼前车水马龙。我欲替母亲买一份点心,行至店门,有人从二楼掉下柄扇子,绣着火红的榴花,竟是在这样喧闹的地方,睡着了。”
最后着这句的尾音轻快,似是又见她娇憨的睡姿似的,柔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