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说还有一来历不明的女扮男装的女子与世子同行,荀羡不由沉吟起来。沉吟片刻后,荀羡吩咐:“叫舞姬莺儿过来。”
一身穿鹅黄舞衣女子少倾走入内室,荀羡与她小声耳语几句,那女子就转身离开了。
荀羡更衣后又返回大堂,痛饮几杯后,有些身形懒散,宾客们见夜已深,都尉醉了,便纷纷告辞。这其中偏有一鲜卑服高大男子意欲告辞时,身边的舞姬却小声啜泣着,拉着男子的衣袖不肯让他离去,男子揽住舞姬,柔声轻哄,舞姬仍是不舍,啼哭不肯放手。
此时,别的宾客见了,笑道:“平规兄艳福不浅呢,莺儿姑娘如此情深意重,你可不要辜负了如此良宵。”
又有宾客笑对荀羡说:“都尉割爱成全了吧,何必让有情人分两地呢。”
荀羡豪爽地笑道:“当是如此,平规今夜就留宿于此吧,如此良辰美景,正好洞房花烛。”
众人笑道,齐声说好,才都散了去。
等众人散去后,荀羡、平规全都敛了笑容,舞姬莺儿也马上施礼退下了。原来方才的一幕佳偶天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地留下平规,做的戏罢了。
荀羡严肃地对平规说:“你随我来。”两人就一同进了内室。
平规,鲜卑人,燕王后母族远亲,燕在秦地琅琊联络机构的第二负责人,对外身份是琅琊第一首富。
进了内室,荀羡将玉佩递给平规看,并说:“世子已到府里。”
平规当即失声痛哭,说:“我大燕之幸也。”
荀羡又说:“君之言即是我之心声,但尚有一事,与世子同行的有一来历不明女子,据我所知世子当时是孤身逃出燕都,燕的宗室女子尽已殉国了。”
平规说:“竟有此事,此女来历不明,不可留,要立除此女,以免生变。”
荀羡说:“吾本想进言,奈何毕竟是外臣。君,世子之血亲也。素知君乃直言之人,心甚佩之,请向世子进此言,以绝后患。”
平规说:“好。”
两人随后一起去了慕容恪他们所在的兰雪堂。
此时的兰雪堂内,慕容恪和王洛吃得正欢,虽然饭菜吃的是风卷残云,但两人毕竟自幼受过良好的贵族教育,吃相还算优雅得体。
见荀羡和平规进来见礼,慕容恪和王洛停止了饮食。王洛细细打量两人,荀羡三十上下,高大壮硕,虬髯,估计他留胡须是为了掩饰真容,以免有原来的旧识认出他来。平规,二十有余,高大挺拔,肤白黄须,一看便知是鲜卑族人。
慕容恪见两人施礼,也未上前去扶,只是笑着道:“免礼,多谢都尉款待。燕都烽火连天,宗室尽毁,没想到琅琊这里还有一片乐土,丝竹夜宴,真是令人羡慕啊。”
荀羡和平规听了心里一惊,连忙立时都跪下了。
荀羡说:“琅琊鲜卑部族甚多,秦军灭燕后,对此地颇多哨探,弹压震慑。属下夜宴欢歌,只是为了麻痹秦军,表明琅琊并无反意,以待来日。属下自听灭国之事,肝胆欲裂,恨不能生啖秦主之肉以解心痛。昔日大王待属下甚厚,亲教骑射,音容笑貌岂能忘也。”说完痛哭不止。
平规亦是痛哭,说:“王后,吾之表姨也,吾自幼失母,王后多加照料,吾才得以成人,有今日之成就,血亲之痛岂敢忘也。吾日夜待世子回归,以报灭国之仇,丧亲之痛也。”
慕容恪听了,长叹一声,说:“是我错怪了两位,快快请起,家国沦丧,恪心乱矣,两位兄长勿怪。”说着亲自上前将两位扶起。
慕容恪当然知道荀羡在燕丧国期间夜宴,其中必有原因,但他却必须敲打,不然以何服众。对于有重任的下属,越是管束,越表示信任无间,如果外表表现得亲热,却暗地里内心防备疏远,反而不妥。
父王曾说过,用人不疑,但也要看你任何用,用人者自己在下属面前必须有威信,才能让人为己所用,如今自己算受教了。
王洛看明白了,荀羡和平规忠心耿耿,慕容恪想要把他们收为自己人,必要先抑后扬方好。
荀羡也明白慕容恪这是在立威,世子长大了,开始有了帝王心术,荀羡心里很是欣喜。不过有些事情却不得不提,就以眼神暗示平规。平规见了,心里神会,说道:“请世子屏退左右,有要事商谈。”
王洛听了,心想这是说自己呀,此时堂中闲杂人等早退了,除了他们三人,只有自己。王洛待要起身,慕容恪却说话了:“不用,洛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接着慕容恪就说:“匆忙之间,还未来得及引见,这是和我同来的王洛。”
平规问:“洛女郎不知是何来历?”
慕容恪说:“她是建康人,我路上所救,一路同行,患难与共。”
平规又问:“洛女郎家族哪里?现居何处?”
王洛淡笑不语,待到荀羡探寻的看向她,王洛说:“都尉不用问我,我路上与家人离散,又受了惊,昏睡过后记忆全失,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