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他,对我的坏脾气,格外的包容。
直到失去了他时,我才明白,原来他早已将一切想的透彻了:过了今夜,便是永别。
他略带怅然的在说那句,“好,若是我食言,你就再也不理我吧。”很是淡定。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能理解他在说这句话时的心情。
如果一个人连生死的看透,又有什么事可以让他不淡定呢。
如果注定此后两人再无交集,甚至都不会再记得彼此,那食不食言的,又有什么重要。
只可惜,当时的我头脑发晕,并没有想清这一切,没有能拦住他去做傻事,甚至,连一句道别都没来的及说出口。
听完胤川冗长的讲述,我的头沉沉的开始有些发胀,灵台不自主的混沌起来。我扯着胤川的衣袖问他,“你是决定要牺牲自己了吗?”
胤川点点头。他嘴角似是挂着一个弧度,可是我眼前忽而变得不清晰起来,他究竟有没有冲我笑,我看的不真切。
这是他背负着的使命,我无法阻拦他。“那我陪你。”我说的掷地有声,“我说过,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知道我不可能撇下你一个人不管的,就算是黄泉碧落我也会陪你闯!”
刚开始说话的时候意识还是清醒的,可说着说着就觉得天旋地转,我努力的睁大着眼睛让自己保持清醒,可足下已经开始有些不稳,晃了两晃晕着一头栽进了胤川的怀里。
他向往常那般顺着我的发丝,手上动作轻柔,似是有些舍不得。胤川声音沉沉的,一如既往的好听,“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也想走到哪里都有你陪我,可是我舍不得让你涉险啊——”
“那有怎样!”我有些委屈,“你知道我胆子大,去哪里都不怕的——”
顿了顿,我拽着他的衣襟,脑袋在他怀里蹭蹭,半是耍赖的道,“等你超度了恶灵之后,你散一半的修为,我也散一半的修为,合我们……我们夫妻二人之力一同封印恶灵,说不定还有一丝生还的可能。”说夫妻这个词的时候我有点难为情,可想了想若是现在不说,以后可能更没有机会说了,便一口气的都说了。
胤川难得的脸上微红,有了些血色。又似有些怅然的补充了一句,“傻丫头,事情哪里有你想得那般简单,若是谁散都可以的话那我们七人一人散一点岂不是生还的可能性更大——”
我的头晕晕的已经有些想不清楚哪里是哪里了,听的胤川的一句调侃反而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似的,傻傻的咧咧嘴,“对哦,我们七人可以一人散一点,我怎么就没想到,这样大家伤的都不是太重,找个地方闭关打打坐,过个千八百年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胤川抱我的手紧了紧,“好,听你的。过个千八百年我们就都是一条好汉。”
余光瞟见彩怡伸手用袖子摸了摸眼角,我寻思着可能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子可能没有我这般能皮糙肉厚,散点修为或许对她来说有些难熬,刚想起身劝她两句,大不了等我将功力修回来了,多分她一些,可还没站起身,又扑通栽回了胤川怀里。
脑子里仿佛煮开了一锅小米粥似的,咕嘟咕嘟的成了一团浆糊,想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会这么晕。
生命中的很多刻骨铭心的场景在我眼前一一闪现,却又模糊起来,一一远去:
第一次我在菁华门口对他一见钟情;
第一次为了抢男人大打出手,不惜与萧夜单挑;
第一次在厨房为了一个人的生日费尽心思的煮了一碗面条;
第一次去木槿花海;
第一次为了一个人,想要好好打扮自己,想要学会跳一支千娇百媚的舞;
第一次在槐江山看到夜色中五彩的幽明花,耳畔听得有人说爱我;
第一次低声下气的求人,为了一株草药被鞭子抽的鲜血淋淋而不还手;
第一次心伤,第一次心碎;
第一次任性的散尽修为不计后果的使用召雷诀只为了见谁一面;
第一次照顾小孩子;
第一次嫁人,看到自己的名字刻在姻缘石上,觉得活着真好;
第一次看花灯,与喜欢的人相拥着看烟火;
第一次被人逼着学品茶,虽然品的乱七八糟,但是心里却乐开了花;
第一次觉得生活竟然可以这么幸福,想要握住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
头晕的不受控制,记忆向沙漏一样不知道从哪里都偷偷溜走,我仰头看看胤川,问道,“你刚才给我吃了什么果子,为什么我头这么晕,而且还有些莫名的愉悦,好像喝了大酒一样?”
身边五人很识时务的渐次从亭中走了开去,只留我们二人还在亭中。
亭外的雨依旧很大,不过胤川的仙障划的很结实,我倚在他怀中,并不觉得风雨有多大。
他低头轻吻我的额头,“西山嘉果。”
我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是不是你之前跟我提过的那个忘忧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