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了狠心,觉得再不能这样发展下去,便让她从佛学堂毕了业。
他以为,见不到她,就不会让她影响到自己了。
然而,却不是。
那日她用清风诀将茹素吹到水中,他心里咯噔一下。登时出手救了茹素。
倒不是心疼茹素冬日落水。
只不过刚处理完南海太子的事情,她此番正是撞在的风口浪尖。他本不应该偏袒她,可当她抱着他的大腿撕心裂肺的认错时,他有些心软。这是近十五万年来第一次有人这么堂而皇之的抱住他,他微微一愣,想要推开她,低头见她虽然哭丧着一张脸,可眼中半滴眼泪都没有涌出来的表情,又止不住的想笑,也不忍再苛责她。
胤川觉得她抱住自己的时候,胸口某个位置微不可查的跳动了一下,他用手摸上自己的脉门,然发现七万年前被震断毫无知觉的情爱一脉,竟又有了感觉。
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些天对她的反常是为何,可却又不敢相信。
他知道她费劲心神帮他找来四海八荒的美食,他罚她去后厨,又显示出一番不感兴趣的模样,他对自己说自己是秉公办理,然而却只是担心她过度使用隔空取物,法术反噬了身子。
他知道她为了帮他寻夜明珠不惜为了大闹东海,他修书一封给东海水君说是菁华学府的建设需要,他对自己说自己是大公无私,然而他只是担心魔界与东海结仇,对她不利。
他宁愿将这些矛头都拢到自己身上,也不愿她伤到分毫。
在与她相识的五万年中,在某个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当口,他早已对她动了心。
于是他便私下去找茹素,送了枚簪子给她,言语之间暗示茹素不要将今日之事公之于众,茹素是个聪明的女子,想必定会懂得他的意思。
生辰的那日一早,他虽执了佛卷在梨融院读着,然而心思却一直漂浮着,猜测她会送什么给他。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的时候,他有些欣喜,然而抬头见西海二公主提着一盒食盒进来,笑嘻嘻的恭祝他生辰如意时,他有些失望。
这种失望一直持续了一天。他大概充满期待的望向门口上百次,然而来人都不是他想见之人。一向静心的他居然产生了一丝烦闷的情绪。直至夕阳西下,他猜想着她是不是不会来了,失落之余,抬头见她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端着一碗长寿面进来。
他是识货之人,自然知道那黑海螺和象牙玉有多珍贵。他觉得遇见她之后,他变得越来越矛盾。他不曾想过原来人还可以有如斯矛盾的情绪,比如一边心疼她耗了法术又一面窃喜她为自己用了这番多的心思。
这是他从前不曾想到过的。他以前做事果断,说一不二,从没有任何一刻的心情,如此可一样百转千回。
他正想着应该跟她说什么比较合适,是低沉的,“恩,谢谢。”还是挂个笑容,“劳烦小柒记挂”,还没等想明白,倏尔发现原本堆在他身前的食盒都空了,唯有一个肚子撑得全滚滚的她撑得在地上打滚。
他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的想笑,然而还是绷起脸,带她去三十四重天溜溜食。
她吃的如此之多,想来想去,他觉得,唯有秋离的丹木果能帮她消食。
时隔了七万年,他第一次再踏上三十四重天。他不曾在秋离的住所处设任何结界,他曾对秋离说,若是有一天她想开了,能放下了,便可自由归去。
然而七万年沧海桑田,秋离不曾踏出三十四重天一步。
果然,执念这个东西,甚是可怕。
虽说仙者寿命长,然而一个仙者一生,也没有几个七万年好过的。修仙术之人每五万年历一飞升之劫,历不过便从此天地消亡,魂飞魄散。照秋离这样心灰意冷下去,恐怕撑不过下一次的飞升之劫。
临走的时候,他将佛祖对他说的那句话,转告了秋离,“今日之果,皆昨日之因。但若能放下执念,便可超脱……”
这句话是他在对秋离说,又何尝不也是在对他自己说的。
他怕终有一日,他会对她也有如此深厚的执念,怕这种执念,会毁了她。
然而脚下不受控制的,却走到了木槿花海。
他知道她曾想在魔界种一大片木槿花而不得,那日回到三十四重天,他鬼使神差的种了整整一山的木槿花。当时他只是以为自己心血来潮,现在想来,或许那个时候的他,对她就是有不一样的感情的。
这片木槿花海是他颇为得意的一处作品,四下设了结界。除了萧夜,他没让任何人来过。
五百年前萧夜在西山的木槿花海中,从狼妖嘴下救下了一个约莫不到五千岁的小女娃娃,那女娃娃虽然还带着几分青涩,可模样却也极美,笑起来就恍如那满山开得绚烂的木槿花。自此,萧夜便喜欢上了木槿花。
为了说服萧夜来九重天外的菁华学府授业,他便给了萧夜一块玉佩,可以随意出入他此处的结界,随时来看花海。
胤川觉得如此美丽的景色,世间还没有哪个女子有资格陪他一起来看,即便是秋离,也不曾来过。
今日,他带她来了。
她果然看得痴了,央求他待到落花时分再离开。他高兴的答应了她,却听她道,“听闻,木槿是萧夜殿下最喜欢的花呢,你带他来看过这里的花海吗,他定会很欣慰的。”
她当他很闲?可以没事便带人来赏花赏草!
他有一丝不悦,脸色沉了沉道,“你跟萧夜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