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两人可是并肩由马驮着,不过一臂的距离,到时那匹发疯的马冲撞过来,陆知杭幸免的可能性渺茫。
理智不断的知会云祈,他应该心狠些,早些时候下马,至于能不能逃生就听天由命了,不该为了一个秀才而葬送了生命,他还有自己的野心需要去实行,娘亲还有仇怨要他去了结,和小皇叔多年的谋划更不可能为了区区陆知杭而功亏一篑。
这一瞬间,云祈想了很多,可最后都归于尘土。
他脑中回荡的是鼎新酒楼那炙热缠绵的依偎,是沧溟河上泛舟缱绻的话语,也是魁星庙中为他出头,大打出手的悸动,更是符元明同他说的,陆知杭心悦他……
云祈不知如果时光回溯,自己会作何选择,只因在他迟疑的瞬间,旁边逼停骏马的陆知杭早已纵身越过,在他的视线中出现了那匹发狂的马儿时,身体早已替自己做好了决定。
云祈身形一个不稳,失重的感觉萦绕心头,紧接着一具紧实滚烫的身体将自己环抱在怀里,两人皆是不受控制的在马车撞过来之前齐齐跌落下马,那种无法被自己掌控的感觉对云祈而言糟糕透顶,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嘈杂得耳根发疼。
没有想象中坠马的疼痛感,更没有被嘶鸣的马儿踩踏的致命痛楚,有的只剩陆知杭透过薄薄的春衫穿过来的真实温度,烫得人一阵心神摇曳。
清爽浅淡的香皂味自对方的身上袭来,沁人心脾,此情此景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那般温热的怀抱让云祈有些恍惚,记忆如潮水汹涌而至。
破败荒凉的冷宫中,皇后美艳的容颜上一片冷意,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们,娘亲只是无言的紧紧护着自己,将小小一团的自己蜷缩在怀中,不受半分侵扰。
“哼……”陆知杭一落地就下意识咬紧了牙关,双手护着云祈身上的要害部位,尽量不让对方伤到哪里,可自己就不好受了,哪怕这里如履平地,身下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青草,从高大的马匹身上跌落下去的感觉仍不好受,万幸的是他们在坠马之前不是在高速行驶。
这边受到惊吓的马儿也如那辆失控的马车一般胡乱踩踏了起来,扬起前蹄就是一声嘶鸣。
那马蹄随意踏下,陆知杭瞳孔紧缩,翻了个身就要往远处滚去,只是这马蹄落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闪,肩膀处就被擦着蹬了一下。
剧烈的痛楚就自那处席卷而来,他止不住的闷哼一声,顾及不上伤口,携着怀里的云祈向着远处滚落了几圈,远离那几匹没有神智的马才放下心来。
在他们方才脱离危险区,马车和两匹雄骏的良驹相撞,顿时又是一片狼藉,惨叫声阵阵不绝,看得人心惊胆战。
陆知杭咬着咬关,暗暗庆幸刚刚没被正中肩膀,不然估计一整块骨头都得碎裂开来。
不过现在也不好受,他的手有些无力感,动弹不得。
“陆知杭!”震惊的声音几乎称得上撕心裂肺。
云祈的发丝稍显凌乱,望着陆知杭的眼底深处罕见的一片仓皇凌乱,有些不可置信这人方才能够将自己的安危置之不顾,只为了救自己这个相识不过短短时日的人。
这人是疯了不成?
云祈身体紧紧地崩着,心底骤然掀起的煞气濒临极点,本该是明媚的脸上一片阴戾,就连那声音都有些控制不好,低沉艰涩得不像是女子能发出的声音。
“可还无恙?”陆知杭无力地松开云祈,肩上的疼痛让他失了方寸,脸上都扭曲了些许,抽痛声不绝于耳,一时忽略了对方声音的不对劲。
他方才摔下来浑身一阵阵的疼,只是肩膀连接手臂的部位痛楚太过剧烈,顾及不到其他地方了。
陆知杭只觉得头脑发胀,天旋地转的,有些疲乏。
“……”云祈的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也不知是被惊吓的还是原本就这般,他指尖颤抖着伸向了陆知杭,在一番检查过后,发现对方肩膀的骨头错位后,心下一沉。
云祈眼梢微红,戾气沉沉,暗处如青葱般的指节用力地攥紧,陷入掌心中,尖锐的刺痛感勉强唤回他的理智。
“嗯?伤到何处了吗?”陆知杭忍着痛,又询问了一声,头脑逐渐开始发胀混沌。
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要是伤到哪里了,还挺可惜,他苦中作乐般想道。
在眼睁睁看着那发狂的马朝着云祈冲撞过去的瞬间,他不知为何想到前世的父母。
是不是也是这般无力呢?
撞击的破空声在寂静长空响彻。
就这么反应不及,没有控制住方向盘,任由失控的车辆相撞,直到最后头破血流,被火海淹没了全部,没了呼吸,就此与世长绝,独留自己唯一的儿子在这人世间无依无靠。
陆知杭记得,十七岁那年尚还年少的自己好像是想报考化学相关的专业来着,可在掀开白布,看着血肉模糊的父母时,他没有哭,只是心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全世界,茫然无措。
明明说好了,高考过后就一块去旅游,再也不会忙工作,好好陪着自己,却就这么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