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怀仁的话,小厮愣了会,忐忑不安道:“小姐……小姐今早就出门去了。”他不敢说张楚裳不仅出门了,还是着男装出的门。
“这孩子,怎么自月初从张家村回来就成日不归家,传出去成何体统。”张怀仁嘴上虽是抱怨,倒也没见多少怒气,他这侄女是姐姐托付给他的遗孤,他自个膝下无儿无女,自然是乐意惯着她,唯一让张怀仁担忧的就是张楚裳性情大变一事了,外人看不出,他这个把她养到大的人还能感觉不出吗?
思索的片刻时间,张怀仁已是乘着凉轿与小厮到了陆家豆腐铺前,纵目四望,瞧见店铺前排起了小长队,不由苦笑道:“看来他是不需要我照看生意了。”
“老爷,那我们先去镇阳茶楼坐坐?”小厮提议。
张怀仁赶紧摆手笑道:“罢了,都到此处了,还是买些豆腐回去吧。”
说完就拿了一串铜钱给小厮,朝他示意。到底是跟在张怀仁身边几年的人,立马就会了意,小跑着到队伍的最前列,拍了拍排在第一位的男子,直截了当道:“这位兄台,可否换个位?”
那男子辛辛苦苦排了两刻钟的队,一听居然有人如此蛮不讲理,居然要换位,火气立马就压不下来,正准备破口大骂,谁料一回首就瞥见小厮手里的一串铜钱,话锋一转,谄笑道:“瞧您说的,这必须得换啊!下次若是还需要小的,我立刻赶早来此处排队,大爷大气,大爷大气,吃了豆腐延年益寿啊!”
男子这态度转变之大,看得身后的人倒吸气,却也理解,甚至恨不得小厮找的是自个,都眼巴巴的朝小厮望去。
“替我将这些豆腐都包下来。”张怀仁掀开轻纱帷幕下了轿子,一上前就闻到了阵阵豆香气,陡然有些胃口大开,指了指板上的豆腐和一旁的豆浆,就连豆腐脑都不放过。
“等等,你们都买走了,我们买什么呀?”身后的人见张怀仁财大气粗,竟是要将店内所有的豆腐都买下来,自己在这排了将近两刻钟的队,却要空手而归,不由心生不满。
“这不是讲究先来后到吗?你们自是下次再买,早些来便是。”小厮丢了一钱袋子给张铁树,挑起豆腐护在张怀仁身前。
那白白排了队,末了却是什么便宜也没得,有了男子得了一串钱的范例在前,众人当然是不服,可这主仆二人乘着轿子来的,看着非富即贵,有认出张怀仁的已是自认倒霉离去了,只剩下几人在那踌躇着想讨点好处,可惜天公不作美,就在几人犹豫间,刚还晴空万里的天就阴云密布,哗得一声,竟是半分预兆也无,下起了瓢盆大雨,弄得几人讨好处的念头也无,赶忙四散离去。
张怀仁这边也是匆忙上了轿撵,几个奴仆抬着轿子淋着雨稳步往街头走去,待几人身影朦胧,侧间内目睹事情经过的陆知杭才捧书出来。
“公子,可是里屋闷热了?”张铁树见甚少到前堂来的陆知杭露面,不解地问道,思来想去应是有什么事才对。
“我出趟门,这伞我先拿着了。”陆知杭左手执伞,右手捧书,朝张铁树笑言道。
“这……若是有什么急事,让我去跑趟腿也行,这雨势约莫着一时半会停不了。”张铁树瞅了瞅屋外哗啦啦直响的大雨,担忧道。
“不用,我去去便回。”陆知杭摇头,仍是开了伞,踏着青石板往街上走去。
他这几日闲在家中温习,练好了一手楷体,策问、经义也略有小成,可偏偏诗赋一题难住了他,若不是有感而发,写出来的诗皆是辞藻堆砌,内容空泛,言之无物,为了平仄工整硬写出来的,陆知杭苦恼之余也无甚办法可解,方才陡然灵光一闪,想到从古至今的大诗人哪个不是游历途中,灵感激发而来?他成天蜗居在家中,如何能写出灵气逼人的诗词呢?
说来也是不赶巧,他刚想到出去散散心,看能否寻求点灵感,老天就下起了倾盆大雨。陆知杭无语归无语,也不可能因这点小事就放弃,独自一人在帘帘雨丝中执一柄青色油纸伞,漫无目的,款款往不知名的远方走去。
自他出门起,雨势就没小过,雨水伴着凉风习习吹过,道旁丛生的野草随风摇曳,青石板上水滴四溅,溅起一多多水花,连带着那双步履都沾染了水汽。
陆知杭走了会路,心境虽略有放松,写诗却仍无头绪,雨水倒是沾襟了,定睛一看方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镇阳茶楼来,想了想,不如先躲会雨,在楼内品茶听曲,窗外濛濛细雨,指不定就有灵感了。
下了决定,他便走到茶楼大门收起油纸伞,水珠顺着伞面滑落,料理好了,陆知杭转身就要往里走去,却感觉那秀挺的鼻尖钝痛,眼前一黑,下意识的就闭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