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请进。”
被叩响的门内传出闷闷的声音。
黑泽阵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黑发青年屈着腿坐在椅子上,双手在面前合拢,指尖相对地抵着,那双天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乱糟糟的桌面,显然还深深陷入自己的思考之中。
黑泽阵并没有出声打扰他,而是反手关上了门,坐到办公桌对面的小沙发上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他看不懂工藤新一。黑泽阵——或者说其实是琴酒,这么想着。
在甜蜜之家时被那段话的冲击力给带回来的记忆对琴酒而言,更像是看了一场电影,他虽然知道电影里的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些事,为什么会产生那样正派的想法,但压根无法对此感同身受。
他和赤井秀一后来在病房解释时说的情况很接近了,只不过赤井秀一跟宫野志保在同化结束后哪怕同时拥有两份记忆,人格也依旧是他们自己的,而非什么fbi跟组织叛徒。
琴酒却因此更清楚自己要伪装起来,因为,同样拥有两份记忆的他并不是工藤新一期待的那个‘阵哥’,而是实打实的组织杀手。
又或者,可以说是已经背叛了组织的前杀手吧。
挺像是什么三流的剧情,琴酒不想承认都不行,他做梦都想不到不管是哪个世界的自己,最后居然都选择了背叛原来忠心过的地方。
作为杀手的他的确深信着代号轩尼诗的那个警察,作为前公安的他也深信着真名叫工藤新一的那个侦探。
这不是两个世界都栽在了同一个人手里吗?
至于赤井秀一,琴酒为了自己不立即呕吐出来,决定暂时抹掉记忆里和那个家伙有关的信息。
本来也是吧,公安这个世界的公安真是一窝可怜的老鼠,招了他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就算了,连赤井秀一那个被fbi派来日本卧底的混血都能收入体制内……
这下真是蛇鼠一窝,琴酒觉得自己对赤井秀一跟公安的厌恶程度更上一层楼了。
琴酒很明白自己的记忆绝对不是像赤井秀一说的那样‘清晰地分成两部分’,而是诡异地纠缠在了一起
就算是他自己,想要把每一段记忆都分得干干净净,不混淆两个世界的事情,也是很困难的。
所以为了不在工藤新一面前露馅,他醒后至今除跟赤井秀一互相捅刀外,就在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以旁观者的身份观察着那个在两个世界都‘打败’了自己的青年。
结果是他发觉自己看不懂工藤新一。
不管是哪份记忆,工藤新一一直都是以一种光鲜亮丽的形态出现的,在破案也好,救人也罢,完全跟他这种常年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
那家伙就像是贝尔摩德那个女人曾用来形容赤井秀一的词一样,是一发对犯罪跟案件紧追不舍的银色子弹。
而他恰恰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能够一击打碎黑暗的银色子弹。
所以琴酒完全无法理解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心甘情愿败在工藤新一手里,也无法理解他们之间所谓的友谊究竟是怎么催生出来的。
正因为他了解自己,才更无法理解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抱着那种愚蠢得要死的责任感,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拯救所有人的正义,有时候聪明到任何犯罪在他眼底都无所遁形,有时候又天真到说得出喜欢福尔摩斯的没有坏人这种话。
琴酒看得比黑泽阵更清楚,因为他站在了第三方的角度上。
哪怕心底的确无条件对工藤新一抱有信任,他也能理智到冷酷地去判断这份信任究竟从何而来。
黑泽阵也许会信任工藤新一,琴酒却知道自己从来不信任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又怎么可能会被跟自己完全相反的工藤新一‘驯服’。
灵魂相似的人会成为朋友,俗话又说同性相吸,可他跟工藤新一,无论从什么角度都看不到相同点吧,难道是指他们在这个世界共同坚守的‘正义’吗?别开玩笑了,琴酒才不在乎那种恶心到令人窒息的玩意。
……说起来,不信任什么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正义的他,究竟是为什么会背叛组织来着?
这个疑问在脑中过了半秒时间,就被警官的声音给扫了出去。
“我应该再快点的。”工藤新一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冷静地说,“相田真纪的身体帮忙确认了具体死亡时间,是昨天下午三点五十分,偏偏是我们赶到歌舞伎町的那个时候……我原本应该来得及救她的。”
一起已经发生的凶杀案,跟一起因为自己来迟而发生的凶杀案,对工藤新一而言还是有点差别的。